“你只需……如此……务必,务必……”门外传来窃窃私语。
陆恪醒来时,感到头脑里面几条锯子在切割一般痛,隐隐约约。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窄小的床上,这房间也极小,房间里面除去一张破方桌、两张树墩构造的凳外,便只有墙脚的几只地瓜,和几支僵立着的农具。
身上的伤口给贴了膏药,现在不那么痛了,还给全身换了一身粗麻服,丑则丑矣,倒也比那件沾满腻汗、血渍的缎袍要好一些。
陆恪感到奇怪,嚷一声:“请问是哪位好心人士?”
他瞅着门口望去,只见一男一女斜身讲话,男的穿蓝缎长袍,满脸长着卷卷的长胡子,看来已经有五六十的模样,至于那女的……陆恪突然不敢看起来,单看她侧面,已简直是美不胜收,一条长长的乌黑长发垂在后背,脸蛋微红,长睫毛弯弯的,高高瞧起,直长到人心里去。
他们听到声音,有些慌张,身体为之一颤,那老头像是给那姑娘嘱咐了些什么,便转身跑了。
那姑娘细细的嗓子答应着,转圜就迈着轻轻的步子到屋子里,看她蹁跹的动作,有点像一只多情的蝴蝶,在青青的叶子上点着。
陆恪见她转过头来,“美”得充分了,具体化了,更加不敢看,低着头不语。
那姑娘只是微笑,一双净澈的眼珠子直盯着他,一动不动。
陆恪感觉半张脸都烧了,只感觉到尴尬的氛围太浓,根本无从回避,良久才问:“姑娘,是你救的我吗?”说完抬头一望,又极速地垂下了。
“你睡在我的家里,我的床上,不是我还有谁——难不成,还是你自己救得自己,然后爬到我的床上?”那姑娘一笑,白白净净的牙齿和粉粉的牙龈肉都露了出来。
陆恪也笑了,说:“那么,实在是感谢姑娘的救命大恩,陆某记在心里了,不过姑娘说的另外一件,那可实在是误会呀观音菩萨——我可从来没自个爬到你床上来啊——”这次他胆大了些,敢看她那么一两眼:嫩嫩的皮肤,圆圆的小脸蛋,说起话来,那两片胭脂红的嘴唇诱人地挪动,真不知道玉皇大帝是什么心思,竟然把自家的闺女抛在人间!也不知道当今圣上是什么眼光,放着这样的美人不招进宫里享受!
陆恪本是个滑稽之人,后面这句话本来是要引逗那姑娘的。没成想,引逗的效果出人意料。
那姑娘听了,竟是像听完了人讲一整本的《笑林广记》,先是用紫色帕子捂住嘴巴,后来干脆帕子也不要了,双手捧着肚子大笑起来,每笑着,眼角都有不可测的光彩在流转。
“陆公子,你这人简直太有趣了,我今天要是笑得肠胃脱离了身体,可要你赔的——”
陆恪心里一惊,想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姓陆?暂时也不顾及,接口道:“赔是赔不起的,贱命一条,不过做牛做马、刷碗烧饭、擦屁股倒马桶,你若用的到,只管差使去用——”说完自个窃笑。
那姑娘听了,也不生气,倒觉得最后这些轻薄字眼是这小子专门构思想好,想故意挑逗自己开心的,笑道:“你这样子的呆头呆脑,也能做饭么?村里的大爷说‘有些人讲话就跟放屁似的’,我觉得这句话跟你很像,哎哟喂,臭死了,哈哈——”纤手捂了鼻子,躲开一米。
陆恪只是笑,笑得合不拢嘴。
他们这样相互笑了许久,陆恪突然问道:“对了姑娘,你是怎么知道我姓‘陆’的?”
那个姑娘脸色有异,下意识道:“我猜的呀,难道,难道你真的姓‘陆’吗?”有些惊奇的样子,睁着玲珑梦幻的眼睛看他。
“是呀,在下陆恪,敢问姑娘大名?”习惯性地双手抱拳行礼。
那姑娘道:“别姑娘东姑娘西的,我总觉得,‘姑娘’这两个字太老、太俗气了,我叫黛百合,你如果当我是朋友,叫我百合吧——”
“百合?”
“怎么?”
“太好听了!”陆恪恨不能双手双脚拍起来附应。
黛百合突然冷漠,垂头叹气,说:“这名字是我母亲生前给我取的,她一生最爱百合花。可是她现在,已经离开我好多年了。”
陆恪天生不会安慰人,只瞎说:“生死由命,不必伤心,你母亲也许现在在天国过得很快乐呢——”
黛百合抬头,浅笑。
“你的病大夫过来看过了,再过几天就能好,不过也不要长时间呆在屋里,我想出去走走,你愿意陪吗?”
陆恪想哪有这种好事!自己心里是打一样的愿意啊!
慌不择言:“这他妈还能不去!”声音很响,很激动,声音底层的迫不及待全涌上表面,陆恪脸羞红。
黛百合却不以为意。
太阳快要落山了,却没有完全落山,偌大的圆身子,有半个卡在山坳上下不去。
余晖还在朗照,金光横溢,把每一个渴望的角落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