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直与公孙勇在村子里待得并不久。
因为杀了吉朗,刘彻让廷尉的下属官员从长安到齐鲁各郡国督办此案,抓捕的态势越来越紧张了。悬赏公孙勇的赏格已提高到到金二百两,除了官差四处搜捕,江湖上各路人物都争着要取他的人头。
为了避免牵累村中人,公孙勇趁着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便带着陈直离开了。
公孙勇这些年来一直活跃齐鲁之地十余郡国间,在此声名鹊起,受到万民敬仰,他对这片土地也怀有深厚的感情。但如今齐鲁诸郡国都严阵以待,布下天罗地网要抓捕他。现在公孙勇在鲁国行走,已感行动不便,更何况还带着陈直这个累赘。
他心想久留此地,必遭凶险,于是决定南下躲避。
陈直一路跟着公孙勇东奔西跑,他是实在无路可去了。但他体胖气虚,走得不快,又不通言语,几次拖累公孙勇差点被抓。也亏得他遇上了公孙勇这个有情有义的大侠,不然早就被扔下了。
公孙勇不知道陈直什么来历,他也不是多事好问之人。至今为止两人还未能准确地交流过一次。他们甚至不知对方叫什么,公孙勇只叫陈直“小胖子”,陈直叫他“大侠”,当然是分别用的古代汉语与普通话。
虽然如此,公孙勇对这个胖小子还有很有好感的,不仅因为陈直救了他两回,还因为他身上那种顽强、正直的秉性,甚至觉得与之有些惺惺相惜。
为此,公孙勇还在逃跑路上传授给陈直一些武艺——主要是简易的基本功。当然,最主要还是为了让陈直增强体质,跟上自己的速度,尽快逃走。
现在已是七月了。
真正的炎夏酷暑,天上的日头火辣辣的,晒得地面都发烫,连池塘都给蒸成了鱼汤。
两人在田间小道上走了两日,难得碰上了一座小山包,山上还有一片小树林,便在树林中歇了下来。
陈直刚想坐下来,公孙勇一脚踢到他屁股上,喝道:“你歇什么?快去练功!”说着,做了几个架势。
陈直慢慢地也熟悉了古代汉语,虽然现在还听不懂,但连蒙带猜,再加上几个手势,还是勉强能会意的。他只得拖起疲惫得身躯,扎起了马步。
天气真是热得厉害,不一会儿他便汗流浃背了。先前村民们送给他一套麻衣,又给他一块布包头,以免被行人发现他剪了头发。他走了几日路,这身麻衣和头巾都给汗水浸湿了又被曝晒干,干干湿湿好几回,都捂得发臭了。
不过现在没人嫌弃他。因为大多数人都是只有一套衣服,都是浑身汗臭味的。行走江湖,可不是旅游,那是风餐露宿、游走在刀刃上。生死就是一瞬间的事,没那么多闲情逸致给他喷香水、打摩丝。
“小胖子,好好练练吧。能吃这么胖,想必你也是富贵出身,营养好。有这底子,练武也会有出息的。”
“嗯。”
陈直练功时,公孙勇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开始兀自说起话来。这些年来,他总是独自一人飘来飘去,身边也没个知心的人可以说说话。现在陈直陪着他,他大可高谈阔论。
“现在我们得往南走,出了鲁国是楚国,过了楚国是临淮郡,过了临淮是广陵郡,过了广陵便是江(长江)。过了江就是江东,那里蛮夷众多,山高皇帝远。不过我们不用走那么远。临淮也有位游侠,叫兒长卿,我先去会会他,看他容不容得下我。”
其实就算是大侠,也是会孤独寂寞的,只是知音难遇。无人可以诉衷情,因此才显得格外高冷。
“嗯。”
陈直每听完他说了一段,便点头答道:“嗯。”公孙勇又接着往下说。
“现在世道艰难啊。可也是世道艰难,才有我们这些人的出路。倘若是世道太平、吏治清明,又哪里用得着什么大侠去警恶锄奸?真有那样一天,我还宁可回到山上去种地,鬼才想着东奔西跑、朝不保夕。”
“嗯。”
“可这太平天下一天不到,我便一天也不能休息。即使除不尽天下的恶人,我也要把所遇到的恶人除掉,至死不休!”
“嗯!”
“嗯你个头啊,你听得懂吗?走吧。”公孙勇觉得歇够了,便敲了一下陈直的头,继续走了。
陈直脚都麻了,缓了一阵才追上去,
“大侠,等等我!”
追了一阵,陈直发现公孙勇在前面停了下来。陈直还想喊他,却被他捂住嘴巴按倒在田间的禾里。
陈直正不明就里吃了满嘴泥巴,却见公孙勇也趴到禾里,指了指前方的官道。
一支队伍正从官道上南行。几个身着青色衣裳、腰悬青葫芦的人率领着队伍,许多武士仗剑挟弓戒备着,队伍中间是几辆捂得严严实实的马车。
公孙勇认得前头那几个人穿着的衣服,款式是和吉朗那几个方士是一样的,只是颜色有异,心中不免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