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风本无欲听这两人讲那江湖秘闻,但听宗源念得这几句诗词,似是儿时曾听闻叔父偶尔吟诵过,便继续留心听了下来。此刻始料未及地被夭伯一指,说这玄机琴就在叔父身上,心下大是纳罕,本想脱口大骂,无奈哑门被点,只急得面红耳赤,怒眼圆睁,却是作声不得。宗源看到临风面相痛苦,便起身向前,在他颈前连点两下,临风顿时长舒了一口气,连连咳嗽了几声,便向夭伯怒骂道:“老匹夫,休得胡说!我叔父岂会识得你这样的贼人。”夭伯听后,也不见如何生气,只是向他说道:“识得与否,明日便知!”听他如此说到,宗源心下也是微微一怔,不明白夭伯有何所指。夭伯这时也已望向宗源,接着说道:“宗大侠,你我明日除了这刺杀之事,还需你费心一二,看管好这书呆子,玄机琴的下落可就落在了此子身上!”宗源听到这便已然明了,隐约记起在前两日,夭伯曾指着临风对他说道“此子日后必有用处”,而且打探消息之初,夭伯曾反复强调把范临风挟来。当时并不明其所以然,此刻想来,必是夭伯早已了解情况,打算拿临风要挟范茂淳,交出这玄机琴。宗源此刻深感这夭伯城府极深,行事有失光明磊落。虽极其反感,但为了不影响明日的刺杀大计,也没有指责出来。宗源只是略微“哦”了一声,说道:“待得明日,我等先杀了这太子,再作打算,希望夭伯莫要伤及无辜!”夭伯听后,却也说道:“宗大侠,且请宽心,明日我等必以刺杀为首任,先报了诸英雄的血海深仇,这玄机琴之事容后再说!”说完,便看他单指拂过面前的茶盅,只见一注水箭朝临风胸前疾射而来,紧接着临风便软软昏倒在了这床榻之上。宗源看到夭伯如此施法,却也无可奈何,心下更是惊叹:这夭伯功力之精湛,远远在自己之上。三人相继倒床而卧,一夜无话,只等这明日的器乐师大选。
是日,三人因各自心中有事,醒来甚早!只见夭伯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乔装衣物,吩咐宗源各自打扮起来。夭伯因担心范临风于教坊司面熟的紧,便早早吩咐诸英雄中有那善于易容乔面之人,按照临风脸廓大小事先备好了一张假的人皮面具,此刻直接给临风紧贴于面皮之上。宗源看到这里,不免再次感叹这夭伯行事机巧,略嫌他隐瞒之心。待三人装点完毕,只见一个似文雅小生,一个如关公猛将,一个像儒雅老叟。临风仍旧被点了哑门不能言,被另二人夹在中间,便一起离开了这客栈,往教坊司的方向走去。虽逢乱世天灾,但赶到这一年一度的乐师大赛,大街之上倒也见那“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的繁华虚景。不消说,这街边摊贩尽皆是赶早张罗起了买卖。随着人流渐渐涌动,临近这教坊司楼前的一片大广场,三人远远望去,只见比肩接踵,人头攒动,竟是迈步不得!原来,这器乐师大选被炎玉衡改为一州每年举行一次之后,以前每郡县接连五日的“吹管、弹拨、拉弦的普乐八音初试”皆都取消,实行举荐制,且每年每地仅限举荐一人参加州选大赛。故而现今这州选大赛实际参赛人士也仅百余人而已,按照往日情形,大赛也就一天时间完毕。平时难得热闹场面,这燕城上下无不盼望今日,尽皆扶老携幼,翘首以待。街道两侧早已有那城中护卫军排排战列,刀枪林立,护卫在这教坊司赛台之前。
临风直直往赛台之上寻去,遥遥只见燕城太守和叔父一干人等正簇拥一锦衣华服的青年入座评判席首位,赛台两侧尽是列序而立的参赛乐师,以年轻美貌的女子居多,其中倒也掺杂着些许汉子模样。因离得尚远,且人头攒动,临风并未看清檀心小姐身在何处。这时只见宗源附耳向夭伯说道:“想来那首座年轻之人定是这太子炎书雷无疑,我等趁着这人多聚乱之际赶快动手,杀了这狗贼!”夭伯却接口道:“切莫着急,我已做好部署,你且耐心等待一二!”说完,便携着临风,让宗源慢慢在前疏引,三人往赛台之上又靠拢一些,渐渐地来到了这护卫军阻隔之处。
待这赛台之上裁判席各官员相应入座之后,只见那位燕城太守站起身来,对着泱泱人群以及诸位参赛乐师朗声说道:“今日我等实属荣幸,当今太子殿下,适逢南巡之际,顺道前来我燕城,督察此次器乐师大选事宜,这是我燕城数万子民的福气。尔等赛师更应竭尽所能,各展才技,以绝高低。切莫辜负了殿下的无上恩宠,以及各自地方上父老的期盼!此次大赛的题目甚是简单,一曲定输赢,尔等只需用擅长之乐器演奏任意曲目,曲中传颂国泰祥和之意便可!有劳太子殿下金口玉言,为各位品评优劣,分出高低,选出此次大赛的乐魁。”宗源听到这,心下怒气连连,暗自忖道:想这当今天下,已是万民哀怨,民情愤恨,为官的却还要一方子民歌颂这国泰祥和的虚景,端的是自欺欺人,这天下哪里还有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