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色甚好。
张弘范来到舰桥之上,看着天上的月亮,思绪万千。
自从随父从军以来,张弘范南征北战,一辈子都在军中度过。对他来说,军队就是他的家,麾下将士就是他的亲人。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自己从北方大草原打到了大宋的最南端,一生胜绩无数,堪称辉煌。
没什么遗憾的。
只是有些惆怅。
还有四个多月好活了罢?这大好的明月,这宽阔的海洋,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文山公说“人生自古谁无死”,真是说得好啊。不过他是要“留取丹心照汗青”,而自己呢?怕是不能留取丹心照汗青了,最多在元史上留下一篇传纪吧。
呵呵。
张弘范想着想着,自己笑了。
郝经来到他的身后,轻声道:“快子时了,汉帅不去睡?”
张弘范道:“以后会一直睡的,不急着这一会儿。郝师怎么还不去睡?”
郝经道:“我在想一件事,也睡不着。”
张弘范道:“郝师是在想宋军的水师吧?”
郝经道:“正是。小宋主把几千艘战船调开,空出琼出海峡来,让我们顺顺当当的登陆。虽然也有把我军引入他的预设战场的目的,但他的目的绝不会就一个。”
张弘范道:“之前我们也讨论过这个问题,所以水军东西分开,结成水寨,采取了守势。就算宋军水师来攻,我们也尽可应付。”
郝经道:“不错。但宋军还有一支军队,令人担忧。”
张弘范道:“郝师说的是崖山时的几千混间?”
郝经道:“不是。现在我军口令严密,宋军混间已无存在空间。我想到是那些小炮船。”
张弘范闻言一惊,猛地醒悟过来,道:“对!本帅大意了。宋军的水师浩浩荡荡,极易被发现。那些小船,却可隐于岩礁之间。要是趁夜偷袭,我军必有损失。得马上想个办法才是。”
郝经道:“汉帅也不必太过担心,今晚月色明亮,就算是那些小炮船来了,我军也会立即发现。只要联体船的炮石发射出去,吃亏的就是他们。”
张弘范看着天上的月亮,自嘲道:“郝师,你看我的镇静功夫,是越来是越差了。”
郝经道:“汉帅自谦了,要论静气,天下鲜有人能比。还是请回舱休息吧。”
张弘范道:“好。”
说罢正要回去住舱,一阵风突然吹来,拂起了他的衣袖。
张弘范猛地回过身子,望向风来的方向。只见一片黑云正随风而来。黑云之后,暗无光芒。
变天了!
“郝师,你说宋军会次会趁着天气变化偷袭我们?”张弘范的语气有些凝重。
郝经道:“除非小宋主提前知道要变天。”
张弘范缓缓地道:“或许,他就知道呢?郝师,我们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轰隆一声巨响。震得海面都抖了抖。
在陆上大营!张弘范瞬间就判断出了爆炸的位置。黑云就在这个时候越过张弘范的头顶。
月光消失了。
一种不祥的感觉爬上张弘范的心头。
“旗牌官!”
“末将在!”
“传令,所有的舰船举火照明!所有的战士各就各位!”
“是,汉帅!”
轰!轰!轰轰轰!
旗牌官接令,还没有离开,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密集的火炮声。
“是那支小炮船军队!”
张弘范和郝经一听就明白了,这轮炮,正是先前所担心的那些小炮船所发。
旗牌官听到炮声,顿时愣在当地。张弘范喝道:“还不快去?咳、咳咳……”
旗牌官边滚连爬地传令去了。
但是命令虽然发得还算及时,那些元军要各就各位却需要时间。
先前月色很好,又采取了灭灯战术,除了少量的值哨兵,其他人都是睡着了。
“快!快快!”
“我裤子呢?谁他妈拿了我的裤子!”
“混蛋!快点灯!快点灯!”
轰!轰轰轰!
元军乱成一团糟时,张襄、张阳指挥着“雪夜”特战队已开了第二轮炮火。
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雪夜”几个月的苦练,在此时展现出来惊人的效果。几乎每一炮都准确命中了敌舰。
张襄一马当先,第一炮便轰在了一艘联体船的左舷水线,轰出一个斗大的窟窿。借着炮火,炮船如风般冲到那窟窿处,张襄呼地吹亮火引,点燃一只火药包塞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