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没有留心,等到没人了才发现不知是谁留下这张纸。”
“你看过了?”
“奴,奴婢有些好奇,刚刚拿起来,还没来得及看陛下就进来了。”
“你走吧。不管看到什么都当没有看到,要是说出去一个字,朕可救不了你。”
何美人含着泪系好衣裙委委屈屈地走了。隆绪倒在她刚才躺过的软榻上闭起了眼睛。
他的眼前浮现出那两个被点到名字的教坊司琵琶师的样子。皇帝能记得他们因为这是两个色艺超群,出类拔萃的人物,经常演出独奏,领取厚赏,有时皇帝也会召他们侍宴或应景弹奏。
关于皇后的风言风语隆绪不是没有听到过,但是他选择了不相信。因为皇后得罪人很多,有人造谣不足为奇。可是这里列出的证据言之凿凿,非常容易核实,只要他不怕丢尽颜面的话。他一直以为皇后对自己忠心耿耿,年纪大了以后不再悍妒是因为把精力转向对权力的贪婪。多年来隆绪对皇后虽然没有了最初的情爱,可是还有深厚的亲情,为她从十三岁入宫,一直专情陪伴自己心存感激。想到她虽然贵为皇后,却要和无数女人分享丈夫,常年忍受帐冷裀寒的深宫孤独十分可怜,这也是对她一再优容的原因之一。隆绪万万没有想到皇后一点也不寂寞,而是一直在频繁地和年轻男子偷情。这种事在平民百姓家都是奇耻大辱,何况放在贵为万乘之尊的皇帝身上。隆绪从小心里最大的伤痛就是母后和韩德让的私情玷污了父皇的名誉,为了这个,直到韩德让死隆绪都没有原谅他。现在比起来自己身边的淫贱皇后来,母后简直就是贞洁烈女了,她起码是在父皇死后才投入韩德让的怀抱,而菩萨哥竟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就往皇帝脸上抹屎。隆绪的心好像被刀子一下一下地凌迟,鲜血淋漓,他仿佛看见那些下贱的乐工在一起耻笑皇后,羞辱皇帝。
“王继恩!”
守在帐外的大太监立即出现。
“这是你放进来的?”
王继恩看了一眼那张纸,吓得面如土色,趴到地上连连磕头:
“奴才该死,陛下,不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东西干的,奴才查出来一定把他打死。”
“查?还要查吗?”
“陛下,……”
皇帝的口气云淡风轻,好像只是在膳食里发现了一只苍蝇:
“用不着查了,一定是元妃和皇后闹翻了臆想出来的,命人投到这里。”
“陛,陛下要处置元妃娘娘吗?”
“朕现在谁也不想处置。看来后宫的事朕不能不管了,以后你派人盯着点儿,有什么事随时报告,要是再敢有事瞒着朕,小心着了。”
王继恩出了一身冷汗,明白皇帝心里什么都知道了,甚至怀疑自己知情不报。其实不是自己对皇帝不忠,而是这种捅破天的事没有十足证据谁也不敢说,但也不敢辩白,只是磕头如捣蒜般说道:
“臣一定派人盯紧,随时报告。”
隆绪用手指拈起那张纸放到玉烛上,火苗窜起,随着一股黑烟袅袅升起,皇帝手中只剩下一截残笺,隆绪把它丢进墨池,冷冷说道:
“这上面提到的人,朕要他们不得好死。”
第二天一早捺钵大营启程出发。沿着土河-辽河岸边,顺着滚滚而下的浪涛快马加鞭向东南挺进。黑色的长龙浩浩荡荡延绵数十里,其中一截人马属于随扈的教坊司。这支队伍里有许多彩绸装饰的轿车,里面坐着歌伎舞姬和乐师们,还有载着乐器道具盖着严实油布的笨重牛车。教坊使姓马,是个位高资深的中年大太监,他骑在一匹矫健的契丹灰马上走在队伍中间。他这会儿无心欣赏明媚的初夏阳光和一望无际的绿油油庄稼,心里如同揣着一窝野猫般百爪挠心。琵琶师燕文颇昨夜出去后就没有回来,这在过去从来没有过。更奇怪的是另一名琵琶师李文福昨晚也被人叫走,说是萧太师找他伴宴,也没有回来。马公公对发生了什么事心里猜着了七八分,因而不敢声张。今早天还黑着,就悄悄派人沿着他们可能走的路搜索了一遍,但都毫无发现。直到天亮出发,两个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同侪中有人奇怪,口中蹦出几句疑问,但都随即闭嘴。马公公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不知道该不该向内侍省和宫闱司报告,就这样六神无主地上了路。
辽河两岸满目青翠,蓝天白云时卷时舒,大队人马加快速度,五天走了八百里,四月中旬来到半年前萧王六、张杰英勇抗击大延琳的沈州。从这里队伍折向西行,又走了两百多里便来到郁郁葱葱的医巫闾山。初夏的医山如同水洗过一般,浓绿碧翠层次分明,显出了她本来的妖娆奇峻。
萧孝穆早就接到通知,在御驾到达的时候,已经在行营的驻地等候了。和他同来的还有副都统萧匹敌。皇帝劈头便问:
“你打算什么时候攻打辽阳府?”
萧孝穆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地图,铺到桌案上,指着上面的辽阳府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