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星在穷究试验土石五金生化之理后,得出的重要结论就是自然界的物质生化前后,存在着在量上守恒的规律。
宋应星还在《形气》篇论述了草木与飞潜动植的生化之理,指出草木生于土又复归于土,经年再潜化为气。“初由气化形,人见之。”“气从地下催腾一粒”种子到树木成材,人得见之。树木枯枝、落叶于地上腐烂成泥,或人砍伐木材制成宫室器物与供饮食烧饭,或木得火而燃积为灰烬,这些人亦均可见。但木归土再化力气,“此人所不见也”(《形气一》)。人与禽兽、虫鱼,归根到底都赖草木而生,其生化之理也与草木生化之理同,不外是“形化气、气化形”而已。“草木之朽烬与血肉、毛骨之委遗”均复返于土,再化为气,“非其还返于虚无也”(《形气一》)。而生物归土化气,是靠“地脉蒸气”经极长时间才能实现(《形气三》)。天地间只有火的“化物之功,有一星而敌地气之万钧,一刻而敌百年者”(同上)。宋应星关于生命自然界生化之理告诉我们,正如同土石、五金无机化自然界一样,二者共同遵循着同样的自然规律。他描绘了万物由元气逐步生成,又逐步返还于元气的自然界生化的图景,总的思想精华是在生化过程中物质在量上是守恒的、具体形体有生有灭,但物质是不生不灭。
《形气三》又提供了一个关于生命自然界生化过程中化速与化迟的局部规律。这就是:“化,视其生也。化之速者,其生必速;生之迟者,其化亦迟也。”作者举例说,瓠瓜整个生长期充其量是180 天,而杉树、桧树有长至百年者,则瓠瓜入土后,必较杉、桧入土后化得更快。人也如此,如将成年人与小孩尸体同葬,则“殇骨必先化”。这个论述我们今天不一定会同意。
所要注意的是,作者力图对自然现象作出规律性概括。同时,他还在这条规律上附加一个外在条件:化之迟速不同,亦“由地脉蒸气盛衰不同之故”。
这样,也许使他的论述更为周全一些。为了回答问难者,有时他还另用“熔化之化”来解释例外情况。从宋应星关于万物生化理论中,我们看到他除了对五行中水火给予特别的注意外,也还很看重土的作用。如果说水火是五行中最基本的本原,那么其次便是土。土生金石、草木,再逐步衍繁成动物,而后者均复归于土,通过土化为气。土的功用也是很大的,因此作者行文中用了“土为母”的说法。
在宋应星运用“形气论”、“二气五行说”解释自然界万物生化之理时,特别需要强调的,是他论证了无机自然界与有机自然界在物质来源上的统一性、二者的自然过渡和服从同样自然规律的哲学观点,同时他还描述了自然界万物不断生生化化的一幅运动的图景。他的不少观点和论述比起前辈来,都有新意和独创性,蕴藏着比较丰富的朴素唯物主义和辩证法思想。他的自然观与别的哲学家不同的是,他较少用社会现象作为论据,而主要依赖他所观察和调查的自然现象和工农业生产技术以及所掌握的科技知识。中国唯物主义思想史中,所缺少的正是像宋应星这样的哲学家。不过我们也不要忘记,他的有些论述还不像专门哲学家那样严密并上升到应有的理论高度。举个例子说,他在阐述五金生化之理时,已涌出了物质守恒思想,而且本能地具有定量概念。这个伟大思想发现对他来说几乎已垂手可得,但他没能抓住契机一鼓作气地发挥并引申下去,把物质守恒原理作为整个自然界普遍生化之理确定下来。尽管如此,他在物质守恒思想发展史中仍做出自己的贡献。
社会上某种伟大思想的成熟,总要经过长期的蕴酿,要经过几代人的思想传递。物质守恒思想由王充、张载做了初步的哲学阐述,但未深入发挥,可以说是思想的闪光。这种思想经宋应星给以定量描述,再一次闪现,并提醒了人们的注意。
直到宋应星《论气》出版半个世纪后,王夫之又发挥了物质守恒观念,使人们感受到这种思想的力量。他接过宋应星的论题,趁为北宋的张载《正蒙》作注之机作出了下列精采论述:“车薪之火一烈已尽,而为焰、为烟、为烬,木者仍归木,水者仍归水,土者仍归土,特希微而人不见尔。一甑之炊,湿热之气,蓬蓬勃勃,必有所归。若盒盖严密,则郁而不散。汞见火则飞,不知何往,而究归于地。有形者且然,况其氤氲(气)不可象者乎?未尝有辛勤岁月之积,一旦化为乌有,明矣。故曰往来,曰屈伸,曰聚散,曰幽明,而不曰生灭。”生灭者释氏(佛家)之陋说也,王夫之利用燃烧、金属锻烧及蒸发等物理—化学现象对物质守恒思想做了较周密的哲学阐述。
这种思想在西方古代的卢克莱修(Lucretius,前99—前55)的哲学著作中也时有闪现,但毕竟闪现得稀疏。只有在18 世纪经过欧洲化学家的实验论证才最终以质量守恒定律的科学形式确定下来。
宋应星的唯物主义哲学思想还反映在他所写的《谈天》之中。他在序中一开始便指出:“谓天不可至乎?太史、星官、造历者业已至矣。可至则可谈矣。”这是说虽然天体距地球遥远,但天文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