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选择。于是,市场价格毫无遗漏地反映出了所有的供给和需求。
可惜现实并非如此。我们怎么才能预测出50年之后的石油价格呢?除了石油的现货市场,你还需要石油的期货市场,但石油的期货价格和未来的真实价格很可能相差极大,因为它漏掉了很多关于供给和需求的信息。比如,航空公司需要买燃油,它们是石油市场上的大客户。但是,航空公司能不能知道未来五十年需要购买多少石油呢?理论上讲,这需要一个机票的期货市场。但为什么没有机票的期货市场呢?因为没有人能够预测未来的哪一天需要坐飞机去哪里。再完美的市场也不可能为未来的不确定性定价,因此家庭和企业无法通过市场协调其未来的支出计划。家庭和企业面临的既不是“硬预算约束”,也不是“软预算约束”,而是“模糊预算约束”。人们易于在盲目的乐观和盲目的悲观之间游移,很可能出现需求不足或需求过度。
在默文·金看来,由此带来的全球消费和储蓄的失衡,乃是导致金融危机的最根本因素。人们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收入到底有多少,因此很难确定消费的上限,由此导致家庭的消费行为可能长期偏离可持续的水平。在全球金融危机之前,出现了全球化的高潮。中国、印度、俄罗斯打开国门,加入全球分工,为全球化而生产的工人数量急剧暴增,全球贸易涌流,由此导致发达国家的物价水平被压低,利率持续保持在超低的水平。中国和德国是消费不足的典型,而美国则是消费过度的代表。
低利率导致资产价格上涨、债务压力增加。当利率过低的时候,金融机构和投资者开始追逐更高的收益率,人们称之为“打着灯笼找收益”。为此,银行不断创造越来越复杂的金融产品。当银行向企业发放贷款的时候,会受到企业希望借入款项的总额限制,但是金融衍生品并不反映实体经济活动,大多数衍生品的买卖都是大型银行和对冲基金之间的对手交易,其交易规模没有任何限制,风险敞口的规模没有上限,潜在的损失也没有上限。当次贷危机刚刚爆发的时候,各国央行并不觉得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次贷存量总额大约1万亿美元,互联网泡沫的体量比次贷要高出8倍。然而,他们都看走眼了。根据次级贷款创造出来的衍生产品规模要大得多。这好比广场上两个老头在下棋,谁赢了谁得10块钱,但他们的后面围了一大堆有钱而无聊的看客,他们为谁能赢棋下注,赌注远远超过最初的10块钱。
与此同时,银行的杠杆率越来越高。银行原本依靠自有资金开展借贷,但如今越来越不依赖自有资金,而是使用杠杆资金进行借贷。谁不这样做,就会被激烈的竞争淘汰出局。这进一步加剧了银行的期限错配:负债的期限越来越短,资产的期限越来越长。批发融资的另一个后果是导致各大银行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大家相互交织在一起,只要一家出了问题,很快就会连累整个体系。在过去二三十年,全球银行业的规模、集中度和风险度都有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增长,不仅“大到不能倒”(toobigtofail),而且“紧密到不能倒”(tooconnectedtofail)。
亡羊补牢,犹未晚也。但我们找到了防范下一次金融危机的办法了吗?
全球金融危机之后,各国都在加强对金融机构的监管。一个流行的思路就是要求银行提高资本充足率。这需要计算出风险加权资本充足率,即按照资产的风险程度不同,给它们不同的打分,最后加权得出安全资产的数量。这一方法不仅繁琐复杂,而且易于误导。我们如何判断各类资产的风险程度呢?只能靠历史经验。但我们何以能够断言今天看似安全的资产,到明天不会出问题呢?
在这次全球金融危机中,英国有一家百年老店,即北岩银行,遭到挤兑而破产。如果计算风险加权资本充足率,北岩银行在英国各大银行中是最高的,高到它都想把钱借给别人用,但出问题的恰恰是北岩银行。这是因为,根据历史经验,住房抵押贷款一直被视为高度安全的资产,北岩银行的主要业务就是发放住房抵押贷款。默文·金建议,简单直观的指标才是更有效的,与其看风险加权资本充足率,不如看杠杆率。杠杆率是指资本相对于未加权的总资产的比例,这一指标看似粗疏,但却更为准确。若看杠杆率,当时北岩银行的杠杆率已经高达60-80倍,理当引起监管者的关注。默文·金的这一建议,背后的方法论是,不要妄想准确地计算未来的不确定性,不要认为有了精巧的模型计算结果就万事大吉,而是要更加谦卑,看大局、重视经验和常识。
为什么全球金融危机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年,世界经济仍然疲弱无力?因为全球失衡抑制了需求的增长,而全球失衡是长期积累形成的,难以在短期内自发地解决。当前的异常宽松的货币政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从短期来看,利率并未低到能够刺激经济增长,但从长期来看,利率又没有高到促使人们回归到正常的消费、储蓄轨道。凯恩斯还是对的,一个社会对流动性的需求会忽涨忽跌。当经济衰退的时候,对流动性的需求过高,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