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深深的指甲印,有几个已经渗出血,背部一阵薄汗,风一吹,身子都免不得在风里颤抖。
嫣儿见我这样狼狈,面上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将披风披到我的身上帮我拢住身体的温度。
“臣参见温华公主。”
忽闻身侧有男子的声音,我转头一看,是一身道服翩跹的钦天监主事易哲,立于风中,青丝以冠束起,俨然一副道貌岸然。
我定住神,尽可能恢复端庄的姿态,道:“起身吧。易先生此时前来,可是天象有变?”
“回公主的话,纵是天象有变,臣也只能回皇上的话。”
我心里的阴毒再一次涌上来,在嘴角化成一抹阴翳的冷笑。“易先生的忠心天下皆知,本宫不过是平白多嘴一句罢了。皇兄在里头等着呢,本宫便不打扰易先生上表忠心的好时候了。”
易哲也不驳我一句,只是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嘴角显而易见浮着一抹得色,莫名地激了我一个寒颤。
待他走后,我收起嘴角的冷笑,换而为阴沉,嘱咐嫣儿道:“派人好生盯着这个人,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来回本宫。”
嫣儿本就不是宫人出身,所以不解我与易哲之间的恩怨,但饶是如此她也是恭敬行了礼应答,不作他语。
待回到晨曦宫,我见她面上憋着疑惑,便撤退众人,与她解释道:“三年前,本宫之所以会被遣出宫沦为卧底,便是托了这位易先生的福。当年,他向先皇进言,后宫有女主祸国,不可久留。而言之凿凿,句句暗指祸国女主便是本宫,可惜帝王家情薄,不过是那易哲几次三番的调拨,本宫便得了那道出宫的恩旨,连母后也挽回不了甚至恩宠骤减。如今他再度进言,本宫总觉得不安心,你多命人留意便是。”
如此便又过了四五日,韩萱立后之事筹备得基本得当,我也便稍稍空闲了下来。但后宫依旧风波不断,原本因小产一直小心疗养的成昭仪突发梦魇,日日不得安眠,总吵着嚷着说她的孩子向她啼哭不已。
我原本不放在心上,只命了太医一日三次地去为成昭仪请脉。但是海量的补药灌下去,成昭仪的病情都未能有所缓解,反而更严重了些。皇上命人询问了几次,甚至大发雷霆,撤了几位太医的职,但到底还是未能缓解成昭仪的病情半分。
最后,皇上在养心殿秘密召见了易哲,询问解法。不过两日,养心殿那边便出了旨意,一时间成批的御林军赶到晨曦宫,将整个晨曦宫紧紧围住,不许任何人进出,只面上说是要我好生修养身体。
晨曦宫自我回宫以来一直备受恩宠,突然在一日之间沦为禁足冷宫,宫里的宫人都慌不择路,四处奔走。
彼时嫣儿和锦兰陪同我在内殿坐着,我虽心里凄凉悲楚不已,但到底没有流露出来,只嫌弃外头闹得慌,命人去将门窗关上便待在内殿练会字静静心。
因着我被禁足的缘故,而成昭仪又梦魇缠身,故而打理韩萱立后之事便落到了冉嫔的身上。衿娘和韩萱倒是来看过几次,不过外头御林军挡着他们也无法进来。好在我御下宽厚,又曾与过御林军首领潘陆海一些照顾,故而他们也不大为难于我。我们便隔着门闲话上几句,就各自散了。
如此几次,韩萱和衿娘见我还算看得开,便舒心了几许。
然而,我的禁足并没有换来成昭仪的痊愈,反而愈演愈烈,甚至于疯癫无状的地步,急得太医院都被唤了去死守。而向皇兄进言将我禁足的易哲也被唤到宝华殿对着诸天神佛忏悔三日。
衿娘告知我此事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矜持笑了出来,不顾外人如何看我,我只笑喊道;“看样子天象也给不了易先生救治琬昭仪的药方,不过佛道本为一家,那就只能求求菩萨能不能给易先生一线生机。”
此事之后,我便向皇兄递了一封折子,通篇忏悔自己一己之身连累昭仪受苦,实在罪无可恕。然后又提议昭仪素来以名为封号,并无正经封号,不妨另选封号冲一冲喜。
此诏一出,皇兄便念及我这个久被禁足的妹妹,又见我的禁足并未换来成琬心的半点好转,便解了我的禁足。又命内务府重定昭仪封号,赐成琬心为“熹”,取自光明之意。
而此事并未就此平息,熹昭仪被册封之后三日内病情便有所好转。朝臣借此纷纷上奏圣听,取缔易哲另立钦天监使。
原本不过是星星之火,但此事不知为何被传到宫外,天下众人皆谩骂易哲无才,妄论天象。随之又翻出了易哲多年来豢养妓子,贪污受贿等等多条罪状,甚至牵扯到我当年出宫之事。
九月三十,北方京都已有入冬的迹象,而在这样的日子里,我被传唤进养心殿。彼时我裹着一身新制的海棠红蜀锦貂皮披风,手上捧着一个刚刚换好热汤的汤婆子,头上戴着一顶素锦貂绒帽子,站在养心殿门口时被风一吹也经不住打了个寒战。而跪在身边的冉嫔,脱簪请罪不说,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春衣,风一吹,宛如一片秋叶叙叙将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