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据在开封城的钦使行辕里安顿下来,日子过得愈发滋润。
那三千两的“薄仪”他虽看不上眼,却只当是开胃小菜。
他久在宫中,早已深谙那套逢迎索贿、看人下菜碟的手段,如今手持“清田监理使”这块钦使招牌,更是将这一套玩得炉火纯青。
不过短短数日,钦差行辕外便已是门庭若市、车马不绝。
河南各地的藩王宗室、豪绅巨贾闻风而动,纷纷备礼求见。
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心里清楚得很,这位陈公公手握“清田”大权,名义上是“监理”,实则代表着皇帝,捏着他们能否保住田产的“生杀大权”。
杜延霖声名在外,走他的门路不敢,不如早早打点好这位皇帝近侍,破财消灾。
“公公,这是周王府一点心意,”周王府长史赵文魁满脸堆笑,恭恭敬敬递上一份礼单,上面罗列的金银玉器、古玩字画,价值不下万两:
“世子特意嘱咐,府中田产多是祖上所赐,还望公公在清丈时,多多体恤……”
旁边一个机灵的义子立刻上前接过,装模作样地略一浏览,便尖着嗓子搭腔:
“周王世子倒是个妙人。不过嘛……如今这清田是陛下钦定的大政,咱们干爹也是秉公办事。具体哪些田该清、哪些田可留,还得细细勘核不是?这勘核起来,人吃马嚼,耗费可是不小………”那长史何等精明,立刻会意,又从袖中熟练地掏出一张银票,悄无声息地塞了过去: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王府另备了一万两“茶水钱’,给公公和诸位小哥润润喉。”
陈据这才慢悠悠哼了一声,语气倨傲:
“世子客气了。回去告诉世子,只要田地来历清楚,合乎法度,咱家自然不会为难。陛下也是仁德之君,岂会不让宗室过日子?”
“是是是,公公明鉴!”长史点头哈腰地退下了。
紧接着,什么唐王府、赵王府,乃至一些郡王府,都纷纷遣人前来。
礼单一份比一份厚重,“茶水钱”也层层加码。
陈据来者不拒,照单全收,心情愈发畅快得意。
而那些没有宗室身份护体的地方士绅,就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他们兼并土地的手段往往更不光彩,生怕被杜延霖抓住把柄,落得与张显忠一样的下场,于是也纷纷备上重礼,求见陈公公。
陈据对这帮人,架子摆得更高。
“啧,李员外,你这可不好办啊,”陈据装模作样地翻着一本不知从哪弄来的田册副本,手指点着其中一处:
“这三百亩水浇地,听说原主是叫……王老六?去年饿死了,地就归了你们李家?这手续……似乎不清不楚啊。”
李员外顿时汗如雨下,连忙辩解:
“公公明察!那王老五欠了小人巨额债务,无力偿还,自愿以地抵债,这有他画押的文书为证!”“哦?自愿?”陈据皮笑肉不笑:
“可咱家怎么听说,他死前曾去县衙告过状,说你们强夺他的命根子地呢?”
李员外腿一软,差点跪下,赶紧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
“公公!那皆是刁民诬告!小人愿再捐输两万两,充作清田公费,以表忠心!只求公公明察!”陈据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义子熟练地收下银票。
他这才露出一丝虚伪的笑容:
“罢了,既然有文书为证,想必其中另有隐情。咱家会让人再细查的。如今灾荒之年,你们这些乡绅望族,也该多体恤圣意,为朝廷分忧才是。”
“是是是,小人明白!定当竭尽全力,报效朝廷!”李员外如蒙大赦,擦着汗退下了。
如此几日,陈据收钱收到手软,原本因杜延霖而积攒的那点不快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志得意满。
他甚至觉得,杜延霖在洛阳打生打死、审案还宅,哪比得上自己在这开封城里风风光光地收“孝敬”来得舒坦实惠?
他手下那几十个从保定老家带来的“义子”,更是被他悉数派往各州县,美其名曰“宣谕圣意”,实则干的是敲诈勒索、横行乡里的勾当。
这群泼皮无赖骤然得了官身皮子,又有东厂番役在背后撑腰,气焰嚣张不可一世。
他们到了地方,便直接住进最好的馆驿,强令当地官员士绅摆宴接风。
席间,直接掏出早就备好的“捐输簿”,上面明码标价:
知县一千两起,知府三千两起,士绅则按田亩多少,五百到五千两不等,还美其名曰“支援清田,报效朝廷”。
若有人不从,或面露难色,他们便脸色一沉,掏出怀中那份所谓的“田亩疑问清单”,指称其田产来历不明、疑似强占,威胁要严查到底。
地方官员和士绅们谁敢得罪这钦差太监的“干儿子”?
只得忍气吞声,凑钱消灾。
而这些“义子”们收了钱,并不满足,往往还要纵情声色,欺男霸女。
稍有姿色的民女,若被他们看上,便以“涉嫌隐匿田产”为由,将其家人锁拿恐吓,逼其就范。河南百姓刚从伊王、周王的魔爪下喘过一口气,转眼又落入这群阉党爪牙的荼毒之中,真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