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的话语给原本喊杀声不绝的章台宫按下了静音键。
陛下,驾崩了?!
这怎么可能!
但,这又怎么不可能?
是人就会死,即便是一统天下的始皇帝也不例外。
虞子期等几乎所有故六国百姓子弟尽皆心生振奋,若非扶苏恸哭,他们甚至想蹦起来欢呼起舞!伏胜、叔孙通等博士嘴角也忍不住的上扬,焚书暴君始皇帝驾崩了,仁义君子扶苏却已经扛过了登基前的黑暗,那仁义施于天下的日子还远吗?
苏赫巴鲁、阿尔斯楞等胡人面面相觑,撑犁阿布驾崩了?那撑犁是不是就要住进撑犁阿布的宫殿了?他们还怎么为撑犁修宫殿啊!
就连赢姓族人当中都有不少人目光闪烁,野心难耐。
遍观大殿,竞仅有寥寥数人心生悲戚!
但无论他们怀揣着怎样的想法,面对恸哭的扶苏,都尽数拱手劝慰:“万望太子节哀!”
扶苏泣泪悲呼:“孤怎能节哀?”
“孤不只是在为父皇驾崩而哀,亦是为父皇被奸贼所害而哀。”
“更是在为战死的义士们而哀!”
扶苏目光看向铺满正殿的尸首和鲜血,泣泪之声更浓:“此皆为孤之忠臣!”
“孤之腹心!”扶苏用力锤着自己的心脏,悲声哭诉:“腹心啊!”
扶苏的哭声毫无伪色,因为扶苏真的悲伤难耐。
用兵如泥和爱兵如子从来都不是反义词。
正因为爱兵如子,方才能用兵如泥而不遭兵变!
苏赫巴鲁、叔孙通等人看着地上层叠的尸首,也尽数叹息。
他们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期盼来到了咸阳城,本以为他们在接受过教育之后便会走上人生巅峰。但一场章台宫之变却夺走了两百余胡人、七名博士的性命,将他们的梦想和他们的躯体一同葬在了章台宫中。
他们会兔死狐悲吗?
不!
苏赫巴鲁等所有残存胡人齐齐拱手,肃声高呼:“唯愿撑犁允吾等死后能往撑犁殿中,服侍撑犁!”死亡不是终点。
死亡不过只是回归了撑犁的怀抱而已。
唯一让他们担忧的,是他们至今都不知道撑犁的宫殿究竟在哪儿,死了都没个奔头。
看着一双双赤诚的双眼,扶苏紧紧抿着嘴,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朗声开口:“令!”
“于章台宫正殿之侧立碑,凡于此战战死之士,刻名于上。”
“随孤享祀!”
苏赫巴鲁等人目露错愕。
他们奋勇厮杀所求,不过只是能在死后继续追随扶苏而已。
但扶苏却不止恩准了他们的追随,更还赐予他们如此厚待?
从今往后,只要扶苏能享一次祭祀,此战阵亡的将士们就能蹭一口香火!
莫说是胡人了,就连博士们都有点后悔。
这可是配祀秦二世、香火与秦同休的尊崇!
自己怎么就那么能活?若是能死在此战该有多好!
怀揣着对战死族人的羡慕、对扶苏的感激和对未来的浓浓期盼,殿中所有人齐齐拱手高呼:“拜谢太子此仁!”
扶苏轻叹:“孤却唯愿孤无此仁,而只有论功行赏!”
强提精神,扶苏沉声开口:“令!”
“凡护驾者,无论身份,皆拜爵一等。”
“此战首功,三倍论算,战死者由其长子继承爵位,不降等。”
苏赫巴鲁伸出双手,拨弄着自己的十根手指盘算自己此战能得多少军功。
却压根算不明白!!
如此,苏赫巴鲁便知,他此战所得军功,很多很多!
殿中所有人全都振奋高呼:“拜谢太子!”
只有赢子婴迫不及待的焦声发问:“启禀太子,臣以为,陛下安危事大。”
“可要传诏东海郡、薛郡等琅琊周边诸郡郡守调兵驰援陛下?”
扶苏看向赢子婴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温和:“子婴无须担忧。”
“陛下身体不适之际,便料到会有贼子作乱,方才会主动传讯孤,令孤早做准备。”
“以陛下之能,必然已有应对,至多只会被乱臣贼子偷得一时侥幸而已。”
“孤亦已令太子詹事丞刘季率太子侍卫出关、驰援陛下,并接引陛下回返咸阳。”
赢政并不在意身后名,扶苏却很在意身后名。
所以扶苏言语间难免回护赢政,希望后世人不要如曾经的世民一般讥嘲赢政。
赢子婴松了口气,了然道:“难怪臣已数月不曾见到詹事丞和太子侍卫。”
“原是因陛下早有准备!”
王戊、韩仓等人也尽皆恍然颔首。
原来这一切都是陛下的安排!
这就合理了。
而这也更进一步证明,赢政确实已经驾崩,扶苏虽然名为太子,但却已是大秦实质上的皇帝!扶苏以袖拭去泪水,声音更多了几分威严:“令!”
“将陛下驾崩之事,昭告天下!”
“今陛下定然已在回返咸阳的路上,令沿途郡守率郡兵除贼扫路,恭迎陛下还朝。”
“待陛下还朝,孤将于咸阳遵陛下诏令,以太子之身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