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末(1:00),扶苏终于缓缓放下毛笔。
揉着酸痛的手腕,扶苏吹灭烛火,心里还在思考故楚地各方势力书信所传达出的利益诉求和立场观点。拉开房门,扶眉头微皱的踏步出门,却见一名身穿浅粉为基、襟坠金丝祥云纹深衣的女子立于门外。一头长发以银丝固定、金丝打底充盈,盘出三个环形发髻立于脑后,每一个发髻之上都缀着各色宝石。髻上又戴金冠,整体金冠呈山形,由黄金铸成蟒、蛇、蛙、鹿、豹、雀错落于金冠之上,神态各异,数十根坠着珍珠的桂枝垂于双耳旁侧,美轮美奂,富贵豪奢。
但扶苏的目光却只在金冠和环髻上停留了片刻,便被顶着五斤金银珠宝依旧挺直天鹅颈的女子所吸引。修长高挑的身形比之贞观四贵妃之首的韦贵妃还要更高些许,身材完全符合老秦人的审美,同样也符合扶苏的审美。
高,就是美!
大,就是好!
但之于此女而言,高、大这样的评价却显得庸俗、肤浅。
清冷皎洁的月光洒在她身上,令其本就白嫩的肌肤反射出如玉光辉。
眉如墨画,鼻梁高挺,朱唇点绛平添几分魅惑,目若秋水暗藏些许忧愁。
莫说是男子,便是女子见了也要赞一声我见犹怜。
面对走出书房的扶苏,女子双手叠于身侧,盈盈屈身,道出一声蕴着吴越轻软滋味的秦语问候:“会稽吴县,虞氏长女,拜见公子。”
问候间,虞薇小心又忐忑的以余光观察面前这个能决定她生死去留的人。
但只看了一眼,虞薇便又赶忙低垂眼眸,心跳更快了几分。
真真是人中龙凤,天日之表!
熊岑立于不远处,微微躬身,满是自责的解释道:“是卑下之失。”
“卑下本以为家主有心见客,便请虞氏女客前来,却未曾想家主伏案至深夜。”
“是卑下怠慢了贵客。”
扶苏摇了摇头,面向虞薇拱手道:“孤回府之后,听闻有客,本欲请见。”
“未曾想堆积的公务太多,忘了时辰。”
“怠慢之处,万望勿怪!”
自己忘了就是自己忘了,扶苏不会把过错推到熊岑身上。
怠慢之错对于扶苏而言无足痛痒,但落在熊岑身上却是难以承受之重。
虞薇赶忙屈身再礼,声如流水般软声道:“是妾求见公子之心切矣,唐突了公子,又怎会怪罪公子?”扶苏温声笑问:“不知虞氏女急见孤,所为何事?”
虞薇眸光一僵,低下头俯视自己的衣着打扮。
诶?
是符合妾礼制的婚服没错呀。
妾都已经穿着婚服深夜登门了,公子还问妾所为何事?
莫不是公子没看上妾?
虞薇心中一慌,赶忙循着最近刚学的礼制又屈身一礼,软语发问:“公子行路安否?”
扶苏见之莞尔,轻笑道:“孤安。”
“还请入内详谈。”
见扶苏重回书房,虞薇心气微泄,却也不得不跟着扶苏走进书房。
进门之后,虞薇脖颈一动不动,眼睛却滴溜溜的四处打量,便见扶苏的书房极其简朴,除了基本的办公、待客所需外,几乎所有空间都用木头打出了柜子,柜子中没有任何装饰品,只有层层叠叠摞到房顶的竹简。
整座书房中唯一的装饰品,便是那尊凤鸟衔环铜熏炉。
又或者说,整座书房都是一座装饰品,在儒生眼中让人迷醉的、用以充实心灵的装饰品!
“且坐。”
听得扶苏提醒,虞薇动作轻盈又标准的跪坐于软榻之上。
扶苏坐于主位,直接切入正题:“孤已翻阅了守一(虞丕)所传书信。”
“然,竹帛简短,孤仍有多事不明。”
“虞氏欲要得孤如何臂助?”
扶苏眼中没有对美色的沉迷,只有对利益划分的警惕。
美人固美,但相较于万里江山而言,却仍稍逊颜色。
虞薇也不遮掩,温声道:“妾多有叔父、弟兄久仰公子,唯愿能为公子分忧。”
扶苏了然,笑而颔首:“当今大秦百废待兴,无论是陛下还是孤都急需人才。”
“若有贤才来投,孤愿扫榻相迎!”
旋即扶苏转而发问:“据闻会稽郡近来时局不稳,多有亡命徒逃奔会稽郡。”
“守一兄近来可好?”
如果虞氏确实能派人才而非庸才来投孤,孤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但,利益是相互的,虞氏又能为孤做些什么?
莫要说将此女送给孤就是利益。
女人只是利益的附属品,可以锦上添花,也可以起到纽带作用,还能充作展示态度的浮漂,却不是利益本身!
虞薇朱唇轻抿,略一犹豫后还是说道:“公子身居关中,却知天下。”
“妾身居会稽,却只知身边之事。”
“妾曾听闻家父提起,有贼子项梁身负大案,却遁入会稽郡,托庇于会稽郡郡守殷通门下,非但常呼朋唤友,更还曾宴请家父,向家父索取钱财。”
“如项梁一般的贼子,会稽郡还有很多,亦还有诸多故楚百姓逃入会稽郡,致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