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淮因为人气太高长得太好看,也被林若勒令不许进去影响考生情绪,否则以那小子的脾气,还不在他们面前进进出出个五十次。安全倒是不用担心,每年淮阴书院大考,整个徐州内城都是戒严的,一只蚊子飞进去都要让盘查十次。
两人都听是听过这种盛事,正好无事,便来凑个热闹,也想看看林若治下的手段。
毕竟,十年之间,让徐州富庶天下闻名,他们虽然平日里有许多的书文了解,但终是比不上亲眼所见,平日他们都不能轻易出建邺,如今难得来一次徐州,当然也想多见识一番。
“这位老哥也是来参加终考的么?"这两人气氛实在格格不入,旁边的一名十四五岁的圆脸少年忍不住转头问。
刘钧抬眸,看那少年一身新染的浅青麻衣,踩着崭新的毡底鞋,手腕上用麻绳挂着一个带着号数的铜牌,阳光映在他身上,让那张微笑的脸上,充盈着蓬勃的生机。
“不考,我就是看看。"在这生活了三年的刘钧熟练地融入进去,“小弟你是第一次来考么?”
少年十分兴奋,束发的头巾都翘的老高:“是啊,县学的初考过了,前二十名的就能来这参加终考,咱运气好,正踩上了尾巴。希望能一次考上,第二次就不能有驿餐了”
刘钧疑惑道:“驿餐?你是哪的?”
少年笑道:“北边曲阳镇来的,去岁才入徐州的小镇,离这快两百里了。”“那你是坐马车还是坐船过来?“刘钧好奇问。“坐运马船过来的,"少年眉飞色舞地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船呢,沿途驿站每顿都给两个馒头,乡里给我凑了一百二十钱,到现在都才花三钱。”
刘钧惊讶:“三钱,沿途你都不住宿么?”“这天气又不冷,找驿站的大堂里歇一晚,没人会赶的,"他对自己很满意,“外城的澡堂里,加三钱就能洗干净,还能换上衣服,正好过来考试。他唠叨着自己家里三年前就听说徐州户籍就能考学,家里为了求学,父母收完家里的麦子,还要悄悄跨越界河,过来扛石头筑码头,终于给他攒下几本启蒙书的钱,他也靠着这个优势,今年刚刚开始考,对新籍的学生有些优待,让他幸运地来到这里,能参加终考。
为此,家里准备了一套崭新的行头。
陆韫支起头,声音温柔:“若是过不了,也可以去江南,五经院也可求学,到时,是能参与朝廷四科选拔,那就非只是一小吏了。”刘钧白了他一眼,但沉默了一下,没有反驳。五经院是南朝看到淮阴书院后,由陆韫主持,在江南各地开设的书院,准许寒门与庶民入学,才华出众者,也可参加科举。而科举,是当年中祖刘世民继位后的伟大变法,他的保留门荫举荐外,又另设了四科考试,并且首创“殿试",对落第地举子重新选拔,还令人编撰《五经正义》,做为科举考试的官方学册,让朝廷在数十年后终于出了一位不再是世家大族的丞相,只可惜那位庶民丞相运气不好,遇到的是炀帝。那少年怔了一下,然后小声道:“这,这我们小门小户,可不敢想,能当上小吏,乡人都会称赞的。”
陆韫微笑,只是拿起茶盏,不再多说。
林若的以织起家,整个徐州所产的布匹,产量比整个南朝上下都多。被南朝世家称为织女,更麻烦的是,她用织术为坊,几乎拉拢了徐州的全部人心,让徐州的官员吏治,都是她的一言堂。
没想到她在徐州的人心,如此稳固。
这时,对面的考生无聊地说起了朝廷大事,其中有一人忍不住调侃道:“卢龙之乱终于停止了,啧,一转眼,咱们徐州都七年没有兵祸了,还有点不习惯。”
“哟,还得瑟上了,想出兵是不是,槐将军刚刚出了彭城,你倒是去啊!”另外的少年笑了起来。
“这不是未满十六,两军都不收么,等我及冠之日,必能名扬天下!”“话说,咱们徐州真是人才济济,谢将军、槐将军、山长,朝廷好像也有陆韫,虽然打仗不怎地,治理地方还是有一套的,这么一说,好像又有中兴之象啊!”
那句“中兴之象”和“打仗不咋地"太过对比,让小皇帝轻蔑的眼神落过去,至于陆韫拿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然后又旁若无人地继续喝茶,还符合了一句:“有道理!”
“有个屁的道理,"另外的少年嗤笑道,“这些人物,哪个是陛下能支使咋的?”
另外一名少年也笑道:“说的对,咱们这位陛下运气可真不好,有咱们山长和陆韫这样的臣子,却过得和献帝一样。”“闭嘴,这是你能说的么?”
“徐州啊,有什么不能说的。”
陆韫嘴角微勾,而刘钧的神色顿时苍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