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而威严的呵斥如同惊堂木拍下,瞬间镇住了混乱的礼堂:“李丽芬!你跟我出来!”空气凝滞,落针可闻。那个去年才随军到大院的妇人,刚刚还气焰嚣张如斗鸡,此刻脸色却“唰”地一下褪尽血色,变得灰败如纸。没人敢吱声。
林晚棠冷眼看着,知道李丽芬最怕什么一一她差点被离婚,因为她和师长张新明是旧式包办婚姻。在农村时,她就是个不识字、撒泼打滚的妇人,娘家婆家都厌弃。
到了这大院,她非但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她年纪大了,再也生不了孩子,唯一的依靠就是女儿双喜(小丫)。
谁都知道,她和张新明,只有名分,没有情分。师长这一声呵斥,对她而言,无异于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
紧接着,李玉玲和赵秀英也被面无表情地叫了出去。
方才还喧嚣鼎沸的礼堂,此刻只剩下林晚棠一个当事人,衣衫被扯破,发丝凌乱,脸颊上还带着混乱中不知被谁指甲刮出的细小血痕,狼狈不堪地站在原地,承受着残余的目光洗礼。
一种迟来的、混合着屈辱和孤立的寒意,悄然爬上她的脊背。
一个沉稳的身影拨开人群,走到了她面前。
是谢明远。
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先去看周围人的反应。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却坚定地替她将被扯脱的衬衣袖子拉好,又仔细地理了理她散乱的鬓发。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修复一件稀世珍宝。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洗得发白、边缘已经磨损的蓝色手帕,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为她擦拭掉脸颊上混着灰尘的泪痕。
“我知道,”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入她耳中,“你没有做错什么。”短短一句话,像暖流注入了她冰冷的心房,瞬间驱散了所有寒意和委屈。
他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掌心温暖而干燥,包裹住她微凉的手指。“走,我们回去。”
路过讲台边的杨老师时,谢明远脚步微顿,语气平静却不容置喙:“杨老师,今晚请假。其他人继续学习就好。”
没有解释,没有求情,只有明确的告知。
人群中有人压低声音感叹:“还是谢旅长最疼人…”
朱美娟快步跟了上来,脸上带着善意的关切:“谢旅长,林同志以后真不用来学这些了。她高中毕业,文化底子好,现在学这些基础认字,是有点浪费人才。我看不如……让她去小学试试当老师呢?”她的目光真诚地投向林晚棠。
夫妻俩的脚步同时顿住。林晚棠猛地看向朱美娟,眼中瞬间涌起难以言喻的感激。
在这个刚刚经历羞辱的地方,这份雪中送炭的善意,让她几乎再次落泪。
她用力抿了抿唇,才将那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谢明远侧头看了看妻子,又转向朱美娟,微微颔首,语气温和却郑重:“好,谢谢郭嫂子提醒。”一场针对她的风暴,似乎随着那几个带头者的离场和丈夫的及时出现,暂时平息了。
走出礼堂,夜风微凉。
路过李玉玲家门口时,里面正传来激烈的争吵和女人尖锐的哭嚎,夹杂着男人的怒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林晚棠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她只是想结个婚,安安稳稳过日子,到底……是动了谁的蛋糕?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迷茫涌了上来。一路沉默无言,只有两人交握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支撑。回到属于他们的小家,关上房门,仿佛将外界的喧嚣与恶意彻底隔绝。
谢明远端来一盆温热的洗脚水,放在她脚边。“泡泡脚吧,解乏。”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林晚棠低低地“嗯”了一声,鼻尖有些发酸。她顺从地脱下鞋袜,将冰冷的脚浸入温热的水中,那暖意顺着脚底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熨帖了紧绷的神经。
谢明远没有离开,而是拖过一张矮凳,就坐在林晚棠的对面。
昏黄的灯光下,他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和脸颊上那道细细的划痕,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语气竞带着一丝……奇异的赞许?
“今天……也没吃亏。”他嘴角似乎极轻微地牵动了一下,“至少,结结实实给了她一巴掌。打得好。”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而认真,“以后要是再敢这样欺负你,绝不能手软。记住了?”林晚棠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错愕。
她万万没想到,一向沉稳持重、讲究团结的谢明远,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瞬间像落入了万千星辰,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谢明远迎着她的目光,继续沉声道:“不能仗着自己是文盲、不讲理,就可以随意诬陷欺负别人。只要你自己立身正,没留下证据,她们再闹,也终究是无可奈何。”
林晚棠心头那点因他维护而升起的暖意,此刻化作了更深的触动。
她不是睚眦必报的小气之人,但也不会任人宰割。她深吸一口气,迎上谢明远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冷静:“可是,我有证据。”
谢明远眼神微凝。
“我能证明李玉玲托人从城里买过好几次高价紧俏货,不是小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