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一次却久久没有回应。 反是神窑中。 伴着尸孽一点点上浮,水流对它的冲刷却在渐渐减弱,而原本泾渭分明的酒水也慢慢混合,窑井中也变得浑浊、变得幽暗,以至于尸孽的形体都慢慢模糊难见。 “噗通。” 李长安扭头,只瞧见虞眉持剑下潜的背影。 “无量天尊!” 道士气急失笑,这一个两个怎么都这副做派?! 他摇了摇头。 抄起断掉的剑刃,割下袍子缠上几圈权当握柄。 纵身跃入酒中。 ………… 李长安水性不佳。 当他潜下时,虞眉已经和尸孽缠斗起来。 她倒也不是个彻头彻尾的莽夫,没直接上去贴身肉搏,而是仗着灵活的身形,绕着尸孽游走,不断去切断尸孽探出的肉刺。 这法子十分管用。 逼得尸孽无处借力,反倒又下沉了几分。 酒水消融下,原本的庞然大物,如今看来,体型比一个蜷缩起来的女子相差仿佛。 李长安松了口气,正准备潜下去照葫芦画瓢。 但不管是他,还是虞眉都错估了尸孽的凶狠。 须知。 它外部的血肉其实是倚靠怨气操纵的妖魔尸骸,本体实则还是那个小小女童。 猛然间。 尸孽竟把所有的妖魔血肉化作尖刺迸射出去。 仿佛在昏暗的窑井中绽开了一朵血肉荆棘之花。 虞眉再如何灵动,又如何能躲过这般密集的攻击,只勉强护住要害,便被利刺穿身,被狠狠掼在石壁上,而后竟是晕厥过去。 这委实教李长安措手不及。 主要没人告诉他,由植物点化成动物的生命会被淹死么? 尸孽很快将尖刺收敛回去,血肉弥合重新包裹住被酒水腐蚀的本体。 李长安发现,短暂的一轮爆发,它的身形足足缩小了一大圈,想必也没有余力再发动一次刚才的攻击。 可是……道士犹豫了稍许,终究还是绕过了尸孽,往虞眉沉下的方向潜去。 于是乎。 尸孽前方再无阻拦。 它依着一贯的节奏,顶着酒水的腐蚀,一步步往上攀爬。 当它即将爬出这“浓酸池”时,身上裹着的血肉只剩下薄薄一层,最后一步,更是毫不迟疑将最后的血肉都投射出去,连在窑外仅存的几根倾颓石柱上,就要将被腐蚀掉皮肤、暴露出筋膜肌肉的本体拉出“深渊”。 这一刻。 仿佛是爬出地狱的恶鬼。 正要重临人间。 可也在这一刻。。 突然飞来一声嘹亮的: “啊呃~” 一头膘肥体壮、毛发油亮的大家伙横空出世! 四蹄齐出,带着六百来斤的巨重,结结实实糊在了“阿梅”巴掌大的小脸儿上。 崩~ 最后的肉刺不堪重负当场断裂。 重见天日的恶鬼被驴蹄子蹬回了地狱! 道士咕噜噜吐出一串泡泡。 “好驴儿!” ………… 当李长安提着虞眉浮上水面时。 漫漫灰雪终于落尽。 天穹拂去了尘埃露出了它本来面貌。 但见重重云山勾勒出叠叠金边,似是暴雨暂歇,可眼前并不晦暗,概因云山中正豁开一个巨洞,璀璨阳光自其间倾泻而下,投在荒僻的神庙废墟上,投入深深的窑井中,在已死寂幽暗的积酒里辟出一束光铸的通道。 李长安顺着光往下探望。 在已浑浊的酒液中,在光束的尽头,有一个小小的身形缓缓沉没。 但偶尔轻微的颤动,教道士知道,一切还未彻底结束。 “酒神?” 依旧没有回应。 于是道士揉了揉在酒里撒欢的驴儿头上顶毛,又把虞眉放上驴背,再从她手里抠下紧握不放的短剑。 深吸一口气。 返身下潜。 …… 窑底静谧,没有一丝波澜。 透过酒波的天光映在阿梅身上。 道士眼前所见是皮肤被揭去、手脚被消融,白骨森森血肉模糊的可怖妖魔,可脑海浮现出的却是昔时俞家邸店中那个天真灿漫的女童。 但很快。 他自嘲一笑,笑自己惺惺作态。 正要提剑逼近时,阿梅蓦然睁开双眼,或是说,它那融掉了眼皮的眼眶里,两颗死灰眼球对准过来。 然后身上残余的血肉震颤,蠢蠢欲动。 眼见这一幕,李长安半点不惊讶。 早知它凶戾顽强,直到生命的末尾也不会放弃等死,而且谁知它是否手段逃脱升天呢? 道士正要有所动作,可忽然,在尸孽身后,在光照尽头的幽暗中,探出了一双手臂环住了尸孽的身体。 紧接着。 手臂的主人浮出身形。 好似煅烧后的煤石,布满密密的空洞。 正是酒神的石像,或者说,就是酒神。 他的状态很遭,寄托在神像上魂魄本就光辉暗淡,如今更是散作星点不住散逸。 酒神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