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积雪太厚了，地面形成了天然的吸音层，世界陷入了一种蓬松的寂静，但这种寂静并非虚无，而是充满了次声的低频震动，无法被听觉清晰捕捉，却能让人感受到环境的沉郁。树上积雪多了，偶尔也会折断一两根树恍枝桠，啪嗒地坠落雪块。门口的河流终于结冰，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一些物质收缩的呻.吟。拍着拍着，镜头转移到他身上。

韩敕穿着黑色毛衣裤子，坐在梯子上，仰头对角落固定着位置，右手握着螺丝刀，身后的右边是空镜，大半冰天雪地，深邃到在镜头里发黑的雪松。地上，卫娇电盘腿坐在坐垫上，身上穿着黑色羽绒服，低头看着显示屏。这么低头看着看着，恍然发现，这个人，平日里似乎并不怎么碰手机，看电影，打游戏，尤其独自一人时，消遣时间大都坐在屋檐下看风景，不知是发呆放空还是思考的沉默，偶尔看看书，除此就没有了。很无聊，放在从前，卫娇电会想这种人是不是老干部，很无趣，不是指这个人本身无趣，而是对外人来说，是一种无法融入进去的氛围，相对无趣。此刻，此时此刻，却让人觉得莫名内心宁静安逸。她把相机架回三脚架，然后用肉眼看这个人。如此看着看着，卫娇电又恍然意识到一件事，其实她根本不知道韩敕喜欢什么。

除了那些已经和工作融为一体的爱好以外，还有什么吗？钓鱼？卫娇电不禁想，可韩敕钓鱼的次数也很少，除了她假扮美人鱼那一次，后来每一回见他钓鱼，都是在陪朋友。还有什么呢？她绞尽脑汁的想，似乎……可能……也许…没有了。天啊。卫娇电惊人的发现，不仅是肉眼发现没有，且搬到市中心后，家里也并没有出现过任何可以称之为爱好的东西，在抱山的背山别墅仓库里，仍残存过的那些少年热衷于物化的细节和证据，在他成年后三十岁的家里，几乎都消失了。

退一步来说，看书阅读姑且算是爱好，那么天晴时在家门口放松，找个闲暇时间检修家里的工具……难道这些可以称之为爱好吗？在卫娇电眼里，看电影才是爱好，玩手机拍视频做手工射击，这些不务正业'才叫爱好，画画就不算爱好。

“冷就进去躺着。”

韩敕不知什么时候从梯子上下来，瞥了一眼三脚架，不知道她在录什么，因而声音也放低了。

“我不冷，"卫娇电回过神来看他，摇了摇头，“你冷？我有带暖宝宝。”暖宝宝是她自个儿带来的，她畏寒，空运对此有限制，因而只带了十片，她是打算先备几张，落地再找地方补给，没想到落地两三天了，一张没用出来。“装好了已经，进来看看。"他说着进了室内。冷。冷得手有些抖了。零下十几度只穿了两件衣服，为了方便干活连没戴手套。

在电脑上确认转换角度等没问题，可以正常运行后，他出去把监控防护罩安上，回来又确认了一遍。

卫娇电抱着抱枕跟着他进进出出，不厌其烦，也不说话，跟个小尾巴似的。以为她是有话要说，韩敕停下来看她，好整以暇道：“跟着我做什么？你的电影还没看完，去看完吧。”

怎么，不能跟？

“就跟着。"她嘀咕道，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眼睛却睁得很大。

昨天盘的丸子头已经被放下来，绑了一个鱼骨辫，因为丸子头躺着可以由枕头分担重量，站着可不行，她发量多，会坠得头皮疼。她贴得这么严实，倒让韩敕想起去年夏天，卫娇电支支吾吾的，一时电影时间到了，一时往屋子里频繁投去视线，恨不得从他身上弹开来，避他如洪水。“无聊了？”

“没有呀。”

卫娇电摇摇头，否认，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问。他没有说出无聊两个字之前，卫娇电是真没有感觉到无聊，怎么会无聊？她不是在开心吗？

韩敕不让她跟的话，可能才会无聊。

韩敕看着她，没再说话点点头。

“你觉得我无聊？"卫娇电指了指自己。

不无聊吗？

韩敕说：“都我去哪里，你就跟到哪里了。”卫娇电说：“这叫嫁夫随夫，嫁狗随狗。”“看你的电影去。“韩敕不听，“去把帽子戴上。”外头风渐渐大了，裹着雪呼啸。

门还开着，暖气流失很快，壁炉也派不上用场，他过去把门关了。她不喜欢戴帽子，眼观鼻口观心当作没听到，临门缝合上时问：“装这个干什么？"她指了指监控摄像头的方向。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装监控，卫娇电能想到的原因来来回回是那几个，为了警惕、安全，为了方便看按响门铃的人是谁，可韩敕却只在门口装了一个监控，如此就快速排除了第一个原因，如果是为了提高安全指数，该像云顶家里，屋各种隐秘摄像头。

“不告诉你。"他说。

“？〃

这也能成为个秘密？卫娇电诧异看他转身离去的背影，脚后跟踩地，脚尖晃了晃，点地，很快放弃，不说就算了，也没那么好奇。次日天晴，滑雪终于提上日程，卫娇电是真没滑过雪，不过她向来对学习新事物抱有极大好奇心，有时候不抗拒不排斥就已经是一个学习的好态度。教练是讲英文的，卫娇电暂时听不懂，于是无论他说什么，韩敕都一句一句翻译给她听，虽然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