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侯府内院,两只云雀栖息在阴凉处的枝头,偶尔发出几声鸣叫。
趁着歇晌的时刻,一个浅绿色的鬼祟身影移出了后罩房,悄然奔向二门的西边;苗条的身影很快淹没在狭长的野玫瑰花丛。
一刻钟后,那身影出现在了府中最大的假山旁,故作镇定的在拐弯处踌躇了一会儿,在听到假山侧壁传来熟悉的敲击声后,才仿佛松了一口气般,飞快的闪进其中一处宽半米的深洞。
很快的,洞内传来了两人的窃窃私语。
“手里的东西……还多吗?”略显苍老的声音刻意压低,却掩不住高傲。
“还剩半包儿……”年轻的女声有些颤抖,低眉顺眼的弓着腰身。
“废物,往常不是半个月就能用完?!”
“啪——”的一声耳光,只见年轻的身影瞬间扑倒在地上,双手被地面上尖利的石子划破,大大的眼中划过愤恨,但却在抬头的瞬间掩住,声音怯怯“这几日,那位身体有所好转,又常去外面走动,就不怎么用了……”
“是吗?不会是……你做了什么,让那位有所警觉吧?”年老的身影低头审视着匍匐于地面上的女子,声音怀疑。
“怎么可能?!嬷嬷,奴婢一家人的性命可都掌握在主子手里……”拉住青黑色的苍老身影,年轻的女子急于反驳。
“奴婢一直对主子忠心耿耿,这一点嬷嬷您也是知道的,不然上次那位,也不会……”
“呵呵,可是她现在活了,主子很不高兴……”
“嬷嬷,奴婢该怎么做?”
“你附耳过来……”两个身影低头密语,声音细弱蚊蝇。
***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锁进库房”
“这个翠玉摆件待会收进箱子,待过几日送到静园的房间……”
“还有这个……”
午后的春风阁,一脸喜色的顾奶娘正指挥着仆役们收拾箱笼。
二楼窗边,一脸平静的郭兰心斜倚软塌,平静的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微醺的目光时不时扫过院中忙碌的仆役……
须臾,一脸笑容的蕊语打帘进来,手上端着白瓷托盘。
“姑娘,大厨房刚炖的乌鸡汤,明目养颜补气血,您快趁热吃吧”
一双素白的玉手放下托盘,稳稳地捧上青花瓷碗,那小巧的瓷碗中,几块酥嫩的乌鸡肉沉淀在半透明的汤汁里,上面点缀着枸杞、红枣、桂圆,颜色煞是好看。
凝望着那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汤汁,轻抬眼睑,郭兰心似笑非笑的看了看眼前满脸讨好的女子,那冰冷的眼神,看得蕊语心中发寒。
“姑娘,您……您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蕊语……你就真的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赶忙放下瓷碗,蕊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对着塌上的郭兰心连连磕头:“姑娘,奴婢这几年因为夫人失势言行的确不妥,对您疏于伺候,上次您的话奴婢听进去了……奴婢给您磕头,求您饶恕!”
“看在你心有悔改的份上,我可以饶恕你,只要……你把这碗乌鸡汤喝下去!”纤细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桌上的白瓷碗。
“这怎么可以,奴婢……奴婢怎能喝主子的东西?!”跪在地上的蕊语连忙摇头,眼里满是拒绝。
“是不能喝?还是……不敢喝啊?”
“马钱子,又名番木鳖,叶扁圆,主治跌扑损伤、风湿顽痹;但亦是毒,初期头晕气喘,重则惊厥窒息……蕊语,我说的,对吗?”
郭兰心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噔噔的声音,似魔咒般敲击着蕊语的内心,令她的身子逐渐颤抖的起来,认命的闭上双眼:“奴婢该死!”
“啪——!”的一个耳光扇出,弯腰站在蕊语身前,郭兰心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抑制住一股潜藏在内心中的愤恨不甘,她狠狠的咬住贝齿。
“自你和秋蝉被母亲带进郭家,跟在我身边,整整八年了,郭兰心自认待你不薄,可你呢,却只知道背主求荣!”
“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难道,我前几日的警告还不够吗?你真以为我不敢那么做?!”
“不!”话音未落,蕊语已经双目惊惶,跪行着抱住了郭兰心双腿,“小姐,奴婢愿打愿罚,只求您别把送到那种脏地方,到了那种地方,奴婢,就只有死路一条啊!”
“呵呵,你以为我会稀罕你这条贱命,留着它,让你妄想……混到那人身边吗?”纤细的手指划过蕊语白皙的脸庞,末了轻佻的挑起她的下巴。
“看来我平日真是太疏忽了”郭兰心轻笑了一下,内心里却在为以往天真的原主悲哀,自小跟在身边的丫鬟竟然包藏祸心多年都没有防范。“只是让人注意了你两天,便瞧出了破绽。用不用我说出那人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