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却成了他坠落的归宿。他没说话,只抬手,整了整中衣衣袖的暗纹。那是晋国公府世袭的云锦纹样,如今却因风雪太重,显得分外单薄。押送的官吏低声禀道:“沈中书,里头请。”他没有回答,只迈步而入,石砖踏响,声声入骨。一旁观礼的几位新贵面露冷色,低声议论:“此番可是圣上亲旨,连问都不问,直接押入狱……怕是这案子真大。”“户部银案牵连深远,沈家多年根基,怕是保不住了。”“今日送入大理寺,明日…不知还能不能再走出天牢。”沈淮景听得清清楚楚,却未有一丝停顿。
直到他进入狱门,脚步依旧从容,像是走在旧日朝堂,踏着金阶。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一一
那道圣旨,是李琦借了陆家手笔,从皇帝手中“敲”出来的刀。这一刀,不光是斩他沈淮景。
沈淮景入狱的消息,是午后传来的。
那日天光晦暗,雪未停,沈府前院的梅树上落了一层未扫干净的白霜,压得枝头微垂。
沈念之正在描眉,霜杏是绕了一圈,从偏门回来才敢敲她的门,进来时,手指都捏得发颤。
她先是跪在地上,一句话说不完整。
“小姐,老爷他……被……拥去了大理………沈念之执笔一顿,她眼前的铜镜中,还映着自己半描未成的眉峰,细细弯弯,竞还有点笑意未散。
她愣了一瞬,仿佛没听明白,只是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你说什么?”霜杏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是圣上下旨!今早陆大人当朝参罪,说…说老爷调银私用,圣上立刻革职,令金吾卫押往大理寺候……”“小姐,京里都传疯了……
“老爷他,当众剥去冠服……就那么从宫里,一步步走出来的……沈念之听着,忽地觉得手里那支细笔有些沉,她低头一看,指腹不知何时被笔锋刺破,墨与血混着在掌心晕开一朵黑红。她把笔轻轻放下,没有说话,没有哭,也没有急,连一丝表情也没有,只是整个人忽然静了。
霜杏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听见她慢慢站起身,走到窗前。她推开窗扉,风雪一瞬灌进来,将她鬓边几缕碎发吹得飞起。沈念之望着那片雪,目光落在远方。
她想起父亲每次出朝回府,靴上总带着一点点宫阶的尘土。她从未替他掸过,只觉得那是他荣耀的痕迹。
可如今,那双靴子,踏出的却是狱门。
她忽然觉得耳边有嗡鸣,像是风穿过破开的屋檐,又像是一道极轻的雷,从心口劈开,慢慢往下裂开去。
她轻轻开口:“今年的这场雪,下得……竞是这样早。”沈府夜深。
夜风从瓦间吹过,卷起廊下一角红灯笼的纱穗,摇摇欲坠。顾行渊站在沈念之屋外,手里还握着一封未写名字的信,他已经站了半炷香的时间了。
屋内并未熄灯,却始终无一人应声。他知道,她听见了,只是不愿开门。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他抬头看向屋檐下的灯,那灯罩是沈府旧制,红纸上用细墨描着团寿二字,早被霜气浸得发皱。
像他握在手中的情绪,不知何时湿透,却无处可晾。风越发冷了。
他想说的很多。想告诉她,苍晏这几日不曾出门,醉了三回,坐在书房里握着一只耳坠发愣,眼神一动不动。
想告诉她,沈淮景入狱,京中三道情报同时落在他和苍晏手上,他们什么都知道。
他也知道,李瑜走了几步死棋,最后全盘反转,只为了逼沈念之亲口说出″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