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虎口夺生(二)
虞城街头,池牧换下一身燕京禁卫甲裘,换上朴素普通的民服,踩着微微冷硬的黄土路,在街头来往查探。
“池少将军,就是这里了。”
说话之人同样一身西关民装,是这次池牧所带来的燕京旨意之中,从刺史府属官中提拔上来的新任西关刺史王彦朋。
显然这样的服饰让穿惯了文人长衫的他很不舒服。但他并不敢在池牧面前表现出来,仍然毕恭毕敬的详细禀道:“苻氏是西关虞城的大族,据此前探查,西关侯府这些时日以来,的确与苻氏来往频密。此前西关侯从西关刺史府讨回的往年欠资,有不少都运到了苻氏聚居区的市集街坊之中,也就是咱们现在的这几条街。”
池牧点了点头,环顾着身前街道。
他的出身属于燕京武门贵族,自幼习武,于燕京长大,因家族得帝王信任,十四岁就编入皇宫禁卫军。
此前虽然也出过外派的差事,都因为出色的表现得到了擢拔,这一次能够作为皇帝整肃禁卫军、整肃西关的全权代表来到这里,无疑是极受皇帝信任的。同时,他们池氏与太子的母族之间也是姻亲,在太子一方,虽然交往上需要避讳,但无疑太子对他也是亲近有好感的。这一回却是第一次被外派到他们大周朝最荒凉边远的西关边塞。自入得西关郡以来,一路所见,与大周朝京都燕京和沿途各色风格的繁华,迥异非常。
这西关郡的艰苦和荒凉,超出了他的预料。就说眼前这处被称之为千里西关郡最大的城中街市,也不过纵横三四条街。这所谓的街市,几乎清一色的黄土坯房屋,青灰的盖瓦屋顶。屋瓦倒俱是崭新,显然的确是全城上下刚刚结束了一场“强换房顶"的活动。眼下入了初冬,黄土的地面已经被冻硬,这才免了车马一过,就黄土漫天的场面。
不过,虽然地方极度贫陋,但的确是他迄今为止,在西关境内所看到的最热闹的一处。
无论是坊工、皮布工还是铁匠,都来往频繁,铺中伙计匠工手中活计不停。亦有不少来往其间寻货采买之人,他们这一行人走在其间,丝毫不显眼。池牧问王彦朋:“依你们看,这是西关侯想要同这些边民做买卖?”王彦朋点头回应:“正是。”
他以自己往日对西关小侯爷的了解分析道:“想来小侯爷此前虽然在刺史府耍强使横,索要了这许多钱粮货物,但西关侯府如今不足百口人众,徒留那么多的布匹与粗铁原料,想必一时之间也并无可用之处。咱们这西关小侯爷池少将军想必也有了了解那,那可是丝毫不忌讳皇族侯爷身份!与这些个边地平头百始做买卖,换取收入这样的事,西关小侯爷做来,倒也不算稀奇。”池牧听完,不置可否。
西关侯府境况不佳,他的确是亲眼看到了。“西关小侯爷绝对有问题!!”
池牧想起昨夜,伊伯利满身青紫伤痕与血痂,却睁着双目,用一种郑重的过了头的语调向自己低喊。
“池少将军,你要相信我!从西关小侯爷不足七岁起,我几乎日日看着他长到今天!七岁的孩子不会作伪,从前的西关小侯爷他是真的恶与蠢到了家!所以…问题就一定出在现在!”
池牧盯着他问:“那么,到底是什么问题?”当时的伊伯利,在听到池牧的问题时,却神秘兮兮的试图更靠近池牧,并且压低了声音,像是生怕被什么并不存在的人听到。伊伯利道:“现在的西关小侯……叫人掉包夺魂了!”池牧闻言,抬头盯了盯伊伯利头顶,那个被西关侯踢出来的碗一样大的肿包高高肿起。
曾经的西关郡刺史伊伯利,双目充斥着血丝,精神亦不正常的亢奋。“啧。”
池牧露出一分不耐与半分惋惜,冷漠站起,转身即走。身后却再次传来伊伯利的叫喊:“你不信我!那个妖孽在打我的时候,我都瞧见了!我真的接收到了启示!上天的启示!”“西关小侯爷绝对有问题!池将军……池将……已经走到监牢门口的池牧,抬了抬手。
伊伯利那些未尽的话语,便尽数化为了鸣咽。圣明天子正銮坐燕京,何时还会轮到你一个前西关郡刺史来接受上天的启示?
就凭这一句话,原本还有活路的伊伯利,此次到了燕京,等待他的只有与潘毅一般无二的命运。
这些咬牙切齿、神神叨叨的疯话,池牧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今日的行动,池牧自有他自己的道理。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西关侯府与这些边地百姓,产生了这种过度密切的往来,都与过去十多年来西关王闭府低调,几乎与外隔绝的作风大有不同。即使只有万一的别有企图的可能,他也要追根究底,查探清楚。这里的生意基本都是家庭作坊一类,每家每户经营着不同的手艺,最终整条街串联成了一串。
池牧走到一处挂着“苻三皮布坊"木牌的门前。这家有几座纺机,家中的两个女人,正在纺机前“碌碌"的纺着半粗的黄白线布。
另一边一片木桌案上,整齐的摆放这一片片纺织出来的成品,池牧走过去看着布匹,只觉触手十分坚硬。
他再细细查看,就见这布料纺的极其厚实,针线压的密不透风。也因此,另一半缝制加工布匹的女人,手中拿的穿布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