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魂幡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无数扭曲痛苦的亡魂虚影在幡面上挣扎嘶嚎,发出令人神魂悸动的无声尖啸。
南宫婉站在不远处,指尖冰凉。
她看着李玄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他本不必如此!
九大区域烽烟已熄,秩序初定。
以他如今的修为与威望,已是站在云端的人物
他有漫长的寿元可以挥霍,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消化这万魂幡中积攒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亡魂怨力。
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地提升修为,巩固根基,才是正途。
这本该是一场水到渠成、甚至带着几分闲适的修行。
可眼前的李玄霄,却像是在进行一场疯狂的、不计后果的豪赌。
他像一个在沙漠深处濒临渴死的旅人,骤然发现了一杯毒水。
明知饮鸩止渴,却依旧贪婪地、近乎贪婪地汲取着那致命的甘泉。
此时,哪怕李玄霄已经消减了痛苦。
周身的气息却仍旧狂暴而紊乱,如同沸腾的油锅,嘴角是粘稠的血液,
那不是普通的血,而是蕴含着磅礴真元和神魂本源的“道血”!
他紧闭着双眼,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自毁的专注。
原本丰神俊朗的容颜,此刻笼罩着一层灰败的死气,
眼窝深陷,颧骨高耸。
与南宫婉第一次见李玄霄相比,李玄霄好似被抽干了所有生机。
她毫不怀疑,或许就在下一次狂暴魂力冲击的瞬间,
这具看似强大、实则早已被过度压榨到极限的躯壳,就会如同被撑到极致的琉璃盏,
“砰”地一声彻底碎裂,连同他那煊赫的神魂,一起化为齑粉!
“主人……”
南宫婉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干涩沙哑。
“停下求您停下!为何要如此急迫?我们还有时间啊!您这是在自毁根基!”
李玄霄的身体似乎又剧烈地痉挛了一下,更多血液从他紧抿的唇角蜿蜒流下。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深邃如星海、锐利如神锋的眸子。
此刻却布满了浑浊的血丝,瞳孔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如同燃烧殆尽的余烬。
然而,在那余烬的最底层,却依旧跳跃着一种南宫婉无法理解的、近乎偏执的火焰。
他看向南宫婉,目光似乎有些涣散,过了几息才勉强聚焦。
他没有回答她的哀求,只是用那沙哑的声音说道:
“你不懂……”
“我时间不多了。”
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苍凉和急迫。
仿佛在追赶着某个看不见的、却注定要将他吞噬的终点。
“真的……不多了……”
李玄霄伸出手虚空握了握。
像是抓住了所有,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抓住。
“............”
神草山之上。
李玄霄站在山顶,伸出手。
“..............”
五年之后。
曾经分割天地、禁锢灵气的九大区域界限,已彻底消弭于无形。
五年光阴流转,李玄霄将盘踞万古的九座锁灵大阵逐一瓦解、粉碎。
如今,九域归一,视野豁然开朗。
曾经被阵法壁垒阻隔的山川河流、城池荒野,此刻连绵成一片更为辽阔、苍茫也更显破碎的大地。
原本在街道上热闹无比的修士们,此刻如同被无形的潮水推动,纷纷向道路两旁退去。
人群的退让形成了一条宽阔、肃穆的通道,从远方的地平线,直通向那座巍峨耸立、风格古朴却散发着令人心悸威压的
由数头灵兽拉动的巨大轿舆,正沉稳地驶来。
空气微微扭曲,漾开一圈圈淡青色的涟漪,仿佛踩行进间悄无声息,唯有鳞甲摩擦时发出低沉如闷雷的嗡鸣。
南宫婉端坐于轿内。
此刻的南宫婉她穿着一身极其正式玄色金纹宫装长袍。
她面容平静,眼神深邃如古井,透过流转的鲛绡帘幕,凝视着越来越近的宫殿大门。
此时此刻的南宫婉,全然不像是当初跟在李玄霄身后的一个小跟班。
而是统御一方的大人物。
周围所有退避的修士都寂静无声,低垂着眼睑,不敢直视那轿舆与宫殿。
轿帘无风自动,向两侧无声滑开。
南宫婉的身影显露出来。
她并未立刻起身,而是对着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巨门,屈起指节,沉稳地叩击了三下。
短暂的沉寂之后,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片刻。
一道身影,自那光影交织的门扉后,缓步踏出。
正是李玄霄。
五年闭关,岁月似乎并未在他脸上刻下明显的痕迹,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蜕变。
曾经破阵之时那席卷天地、足以撕裂虚空的狂暴与毁灭气息。
此刻已消弭无踪,如同惊涛骇浪复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