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含笑致意,“息女大人莫怪,我这就带他前去息女殿。”
道海还梗着脖子不肯走,聆璧狠狠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也不知是要提醒他,还是要发泄什么。
终于意识到情势已经改变,道海恨恨地回头瞪了聆璧一眼,甩开她拉着的手,阔步朝外走去。
等道海和聆璧走了,风绫便起身走下帝台。往外走到一半,她回转身,看向林观渡,“你不走吗?”
林观渡深吸一口气,“自然是要走的。”
往旁边让一步,明雪叫住林观渡,“让敬真先跟你走。”敬真不肯,当即一步迈过去,紧紧贴在她身上,攥紧了她的衣袖,“不要师尊!我不走!”
想笑一笑好不叫他担忧,可是明雪此刻笑不出来。转身,她拿掉敬真紧紧攥着的衣袖,“阿真乖,跟你林师伯先去外面等我。”
她看向林观渡,请求他把敬真带走。
她请求林观渡的目光他看到了,也看见她眉眼之中的疲惫了。他心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哀哀的,很难受。
低下头,他盯着被她丢开的手,闷声应了一声"好”。明殿广阔高大,被叫来明殿问审的人,总能在阶下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无助。阮亭走下帝台,站在明雪身前,他问:“你知道你这一句要保他,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
“自此之后,天界与昆仑墟再无关系,也不再对昆仑墟有额外恩情,自然也不能再护佑你们。“他沉眉,“就按照如今追杀你的人数来说,没有天界律例约束,你将无力抵挡他们的联手进攻。”
“那是我的事。”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阮亭紧蹙眉头,大为不解,“是为了那个孩子吗?”见她不回话,他便絮絮地劝,“诚然,敬真确实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有希望一力担起昆仑墟道尊之位。但是天下之大,未必没有比他更合适的孩子啊?他既已经做出这等错事,你何必搭上你自己来保他?”“阮亭。"明雪叫他,认真向他道“敬真他,是个很好的孩子。”“再好的孩子,他确实是犯了错。犯了错,就该当责罚。“阮亭稍停了一停,声音低下去,“风绫着人关起来的,叫仰司的那个孩子,我去见了。那孩子的能力我查了,纵然浮兰亲自教导过他,他也确实没有击杀两个小神仙又重伤那么多人的能力。而且,"他眉眼低敛,“他身上,确实有被碎万沙控制的痕迹。”明雪的眼眸震颤一瞬,旋即又恢复平静。
“他已经做错了事了,你怎么确保他日后不会再做错事?与其担着这样一个风险继续培养他,倒不如就此割舍,重新选一个孩子来培养。“他苦口婆心,“钟灵毓秀的孩子天界多的是,你若是不想与天界有过多瓜葛,那澄溟海、白圣山、后周山,哪里不能再选出来合心意的孩子?为什么非要就紧着敬真一个不放?你这不是自己为难自己吗?”
轻轻一笑,“阮亭,你怎么还是这么婆婆妈妈的?"她调笑着,阮亭一看,就知道她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难道你非要撞了南墙了才肯罢休吗?敬真他不必你去拯救,就此回头吧,明雪。”
明雪脸上的笑,忽然停了下来。
她抿了抿唇,想了半天,才说出一句,“阮亭,谢谢你。”回头吗?
她回不了头了啊。
且不说她有没有精力有没有时间再去培养一个昆仑墟的接班人,敬真他是师姐留给她的唯一的遗物啊,她怎么能丢弃他?更何况,到如今,真是只是她在拯救敬真吗?师姐死在自己手下之后的每一个夜晚,她都在重复着一个噩梦。梦中师姐狰狞的笑,鲜红的血,叫她不能挣脱。
敬真是师姐给她的一剂解药,有了敬真,她心底对于师姐的歉疚和亏欠才有一个发泄口,她才觉得自己能被救赎。
她不是在救敬真,她是在解救那个被无尽悔恨裹挟得几乎至死的自己。所以,她停不下来的。
把心底里憋着的那口气长长吐出,明雪向阮亭莞尔一笑,“你会是个很好的明帝。希望你日后,能看在我们旧日的情分上,对昆仑墟,对敬真,多一些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