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
和那个只存在他脑海中的“祖国”。
12岁这一年,李明遇到了自己一生的挚爱张漫玉。
张漫玉是美国富商和一位美丽的魔都女子的女儿,因此她的奶奶也寄住在养老院中。
两人第一次相遇,这次不仅是顾长未和蒋文丽,连昆汀、罗兰等对这段历史隐喻不大熟悉的外国电影人也看懂了过曝的用意。
两人同岁,但李明长相衰老,四肢羸弱,张漫玉却生动活泼,巧笑嫣然。
这样的过曝分明是寓意两小无猜的童年伙伴,此后羁绊了一生的感情将要面临波折。
李明站在养老院的台阶上看着她四处奔跑的顾盼神飞,有些自卑地不敢上前。
此时的过曝镜头,生动地描述了他内心的灼伤感!
顾长未苦笑着摇头,原来他是把国家命运当做一条暗线,男女主角的感情命运作为明线。
这样国人可以深入挖掘到暗线的隐喻,外国观众则完全可以把电影当做一部魔幻爱情的剧情片。
无论从哪个角度理解,过曝和前三十分钟里毛刺感的画面都设计得如此精妙,让观众彻彻底底地走进了这个时代、这个人物的内心。
就像鲁迅谈《红楼梦》时讲,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越是能有多层次的解读,就越能代表作品的丰富内涵。
内心善良的张漫玉并没有对怪异的“老头”李明心生厌恶,两人藏在养老院的桌子底下,点燃了蜡烛互相说着秘密。
她好奇地用手触摸李明遍布皱纹的脸颊,却被奶奶惊觉。
温馨友好的一幕,在她眼里看起来是那么的诡异和变态。
认识了小张漫玉,李明开始有了心事。
随着年龄一天天增大,他“返老还童”的神异体质突显,对着镜子,他发现自己身上渐渐有了健康的肌肉。
终于,1936年,李明十七岁,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偷偷地离开了养老院,进入繁遍地的租界。
俄国十月革命以后,逃亡内地的白俄越来越多,无以为生却又风姿绰约的白俄女人开始在租界做起皮肉生意。
懵懂的李明进了一家暗娼馆子,面容的老态引起白俄小姐们的嘲笑。
“老头,你的玩意还管用吗,哈哈哈!”
李明在女人们的羞辱和调戏下洋相频出,这帮亡国奴不吝恶意地把流亡他乡的愤懑发泄在这个“中国老头”身上。
“闭嘴!你们这群白俄婊子!”
张松文扮演的配角出场了,他一巴掌扇飞了一个丰乳肥臀。
“阿叔,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
影厅里传来一阵哄笑,路老板饰演的李明恰到好处地给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只是这副表情在鹤发鸡皮的面容上出现是那么的诡异和充满笑料。
昆汀看到这里,突然心里有了一丝明悟:
路好像已经把无数的炫技和镜头设计融入到了看似平淡的剧情中,这种内敛甚至比张力的难度更大。
他很期待电影中期的节奏,或许还会有和过曝或者比过曝更惊人的镜头语言。
张松文是一个魔都公子哥,父亲是举人出身的“味精大王”张逸云,他为人放荡不羁却胸怀正义。
张逸云在1923年创办了天厨味精厂,打破了鬼子对味精市场的垄断,后来在抗战的时候也捐资捐物捐飞机。
李明跟他解释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张松文听得哈哈大笑,立马叫来老鸨。
“给我弟弟安排一个,我付钱!”
白俄妓女们争先恐后地举手。
在她们看来,这样的一个老朽客人的性价比太高,同样的付费也许这个老头只需要10秒?
一个白俄女人兴奋地领他上楼,结果让张松文在楼底等了一个小时。
再下楼时,那个之前还尚自庆幸的白俄女已经双股战战了。
“老弟,我还是叫你阿叔吧,你真是我阿叔!”
观众又是一阵爆笑。
蒋文丽笑道:“诶,老顾,你说人家路宽拍的电影,怎么就能做到这么容易就让你们这些专业导演看到内涵,又让普通观众看到故事呢?”
顾长未无语地瞥了眼“糟糠之妻”。
你知不知道你嘴里的如此轻而易举,是多少顶级导演的难以望其项背?
影片进行了四十多分钟,默默观察场内动态的路老板也稍微放下心来。
观众们的反响都很不错,无论在剧情转折处、刻意埋伏的笑料处都给到了应有的反馈,没有出现进入不了情绪的情况。
况且这是在柏林。
他们尚且如此,内地的观影人群只会更适应。
平心而论,这是路宽的一部“自嗨”之作。
除了依旧叙述流畅的故事性外,他在电影语言和镜头语言上进行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比如过曝和死黑。
这简直可以说是违背了电影常识和摄影基本准则的尝试。
放映之初,他最担心的就是画面不同时期的或带着毛刺、或带着逆光感的风格不为观众所接受,那无疑是失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