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我来选你了
《囚徒困境》刚上映的时候,沈存真还在四处奔波试镜。某天下午,她为了寻找一家影视工作室,误乘写字楼高层的电梯,闯进废弃商场顶楼仍在营业的电影院,刚好和墙边缺了一条腿的易拉宝海报打了个照面海报背景是法院的暂看室,一身囚服的影帝黄东仁攥紧铁门护栏,意味不明地注视着他将被送去庭审的同伙。
两位男性的侧面被顶光塑造得犹如蛰伏在暗影中的凶兽,即将在牢笼开启的刹那间獠牙相向,视觉张力与冲突拉满。而跪坐在海报下方的王晓乐,却像一个空洞的人偶,即使浑身布满刺目的划痕,给人的印象还是淡如镜片上附着的水汽,几秒钟便自行消散了。《囚徒困境》的故事分三条线展开:潜逃二十余年的绑架犯,确诊绝症的乡村教师,和被丈夫家暴的妻子,都被无形的枷锁囚困在了绝望的人生中。一次偶然的机会,三人的命运发生了交汇,他们共谋犯下一连串的命案,但很快遭遇警方的抓捕,在证据链尚不充分的情况下被分开审讯,陷入经典的“囚徒困境″。
女主角潘惠兰从小遭受父亲的毒打,她读到初中就辍学出走,带着母亲离开了那个家。
打工期间,潘惠兰认识了温柔体贴的男友,她本以为自己能拥有一个小家,治愈过去留下的伤痛,他却在婚后显现出了暴虐的一面。刚开始只是开玩笑似的拍她的脸,喝醉了用遥控器砸向直播足球赛的电视显示屏。
后来则演变成在争吵中狠狠掐她的脖子;只是嫌她网购的包裹太多,就揪着她的头发,把她一路从楼梯间拖进家门……十四岁的潘惠兰有反抗父亲的勇气,但二十岁的她,却因为刚出生的孩子和年迈的母亲而瞻前顾后。
这一念之间的犹豫,让她在第一次面对丈夫的拳脚时,畏缩地闭上了眼睛。暴|力和容忍都是没有期限的。
夜里,潘惠兰躺在冰凉的地砖上,身边散落着打碎的餐盘、燃尽的烟蒂、折成两半的拖鞋,敞开的窗户像一个无底的黑洞,吞噬了她生命中所有的光和热她甚至怀疑,年少策划过的那场逃亡,不过是她被命运的蛛丝扼紧咽喉时产生的幻觉,从始至终,她就没有走出过那间充斥着酒气和血腥味的卧室。沈存真曾真心为这个故事感到动容。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牌导演,吴恒有着娴熟的拍摄技法和高超的叙事技巧,但当他把镜头对准她时,不像是在诉说和记录,倒像是在观赏和窥探。在丈夫拖行潘惠兰的那段戏里,吴恒要求沈存真把她身穿的短袖领口扯到肩膀处,露出胸前青青紫紫的淤痕。
可潘惠兰是被从身后拖拽上楼梯的,衣领不可能往反方向瞬移。这样违和的细节还有很多,比如潘惠兰想趁丈夫午睡把孩子抱走,客厅里的光线足以照亮地面,她也已经穿戴整齐,但吴恒仍要补拍一个她光脚踩在酒瓶碎片上,血液漫过脚趾的特写。
黑漆漆的镜头总是从上方俯视着她,聚焦在她哭泣的面容、绝望的眼神和凌乱的衣襟上;那些专业的打光设备也像手术刀一般,一寸寸剖开她的伤口,将溃烂的横截面彻底袒露在外。
沈存真想起,她在电影《藏冬》里饰演的莫忍冬有自残的恶习,为了遮掩小臂上的新旧伤疤,即使在夏天也总穿着密不透风的深色长袖。而那位年轻的女导演杨杉,一次都没有让她把袖口翻上去,因为“抗拒露出手臂,已经说明这是忍冬不愿面对的创伤了,再进一步的揭露,不过是邀请观众一同赏玩她的痛苦”。
沈存真就这些问题找吴恒争论过数次,但他只会搪塞说“把美好的事物当众摧毁才能体现出悲剧性”、“你不觉得月光下血泪交织的场景很美吗?”。吴恒不惜用长镜头组接和多机位的切换,“雕琢"潘惠兰遭受家暴的惨烈场面,却吝啬于赋予她任何的人物弧光。
《囚徒困境》上映后,票房与口碑双收,男一号黄东仁用深厚的表演功力,将电影结局处的惊天反转演绎得震撼人心;于景渊饰演的乡村教师所面临的道德与情感冲突,也激发了观众的强烈共鸣。但如果上网搜索“王晓乐"或“潘惠兰"的名字,只能看到铺天盖地的受虐镜头:她怎样衣衫不整地从家里冲出来,顶着凌乱的发丝大声哭嚎,又被丈夫捂着嘴拽回.……
“我不要这么演。“沈存真暂停《囚徒困境》的电影画面,坚决地对她的两位助演说。
“可这轮加试没有导演和编剧参与,本质是考察选手在短时间内对作品的复刻和把控能力。"孟舒白以为她没有审清楚题。“我有自己的考虑。"沈存真看了他一眼。孟舒白不再提出异议:“好,那你来分配角色吧。“孟舒白的演技遇强则强,还很会和人打配合,所以沈存真第一个就选了他。“哎呀,我可不会打女孩子。"陆放手欠地点开播放键,被女人的尖叫声吓得一激灵。
“没让你打,"沈存真把手机抽走,嘴角略微弯了弯,“是我要打你。”所以她特意找了个全场最想揍的人。
沈存真抽到的片段,名义上是潘惠兰的“高光时刻",丈夫中午回家吃饭,因为嫌碗里的面条太烫,又和她起了争执,掀翻桌子的时候,还把险些把汤汁为到了尚在襁褓中的女儿身上。
潘惠兰连忙扑过去护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