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要不是他如今是这样的皮囊、吃喝少、睡眠少,之前真未必能有时间和精力将世解集全部看得完。
他点点头:“看过了。说地盘很大,有帝君神力庇佑,六部玄教的修行人也会有神力加持。”
“嗯。书里面说得不细致,我给你说清楚。”潘沐云的神色郑重了些,“咱们剑宗,乃至三十宗的修行,说到底都是靠自己。吸收天地灵气存于体内,然后用各种法子去琢磨怎么用身体里的这股气。”
“六部玄教,炼气时跟咱们差不多。区别就在于他们的神力庇佑。咱们有时候行事要请真灵下界,是从灵山里面请,请起来的时候费时费力,还未必每次都请得到。但过了这条河,就是玄教的教区,玄教弟子在教区里面使法术,法出灵随,是用不着请的。”
“这么说吧,他们在教区的地盘用的每一个术法,你都当成是他们的大帝或者大帝座下的灵神赐下的,威能极大。可一旦玄教弟子离了教区,就只有半分的本事了。咱们剑宗与六部玄教斗了这么多年,就是因此——”
“出了教区,同境界的他们都斗不过咱们。进入了教区,咱们剑宗的功法还好,也算能旗鼓相当,可三十六宗的人,就得任人宰割了。因为教区里有真神,咱们却没有。动起手来咱们不但是在跟人斗,还是在跟六部玄教的真灵斗。”
“你之前在然山杀了真形道的行走,在谁看都是了不起的事,但我得提醒你,要是那个许道生当时是在这条河的那一边,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李师弟,过了河之后,咱们做事一定要小心。”
李无相慢慢点了点头。潘沐云说的这些,将他心里长久以来的一个疑惑解开了——六部玄教各自的地盘,其实就相当于一个领土广阔的国家。没有外敌,又有修行人助力,而剑宗如今人丁稀薄,不过区区百人罢了,为什么一直没有被剿灭,反而在教区之外人人畏惧、都不想得罪?
原来是落在“神力庇佑”这件事上……出来你斗不过我,进去我斗不过你,自然就是眼下这僵持的局面了。不,也不能算是僵持。
薛宝瓶说过,百多年前,金水离真形道的教区还是极远的,如今仍不算近,可也不过是两个月的路程了。
六部玄教的地盘是在扩张的,在更长的时间尺度上,剑宗的生存空间正在被慢慢压缩,如果没什么大的变故,该早晚会无处可走的。
还有——
李无相沉默一会儿,开口说:“潘师兄,我还有件事。”
“你讲。”
“我之前在然山见到许道生时,他说自己是从那位剑侠……就是娄师兄的口中知道,然山幻境里有一件宝贝,可以去幽九渊。”
这件事李无相想了很久,到底要不要提。但在与两人分别之后思考些日子,如今又听了潘沐云刚才话,觉得可以说出来了。
以剑宗的做派,该做不出强夺这种事。而他自己更没必要将此事瞒成祸患,搞得往后处境尴尬。
两位剑侠对视一眼,过了片刻潘沐云才说:“只要那东西不落在外人手里,你就不必担心——在你那里吗?”
“是。”
“那不用在意,你早晚也要去幽九渊的。这种东西,不多,可也不算特别少。”潘沐云顿了顿,“娄师兄的事,怎么说呢,各有各的做法吧。真形道的手段没人能全知道,他即便说了,也未必是他想说的,咱们都信他。”
这种信任叫李无相觉得胸腹中的符纸微微一暖。但他还得再说些别的,即便他觉得,眼前这两位剑侠也能想得到——
“如果是最坏的情况呢?”李无相看着他,“教区之外,人们知道害死一位剑侠,自有同道为他复仇。真形道的人也该清楚吧?要是他们是用娄师兄设伏呢?”
潘沐云沉默片刻,又看了看赫连集,才开口说:“可能会。但是,记得在德阳的时候吗,我跟你说我们先行一步,路上有些事要做。要做的事,往后去了幽九渊你就会知道,但眼下我只能跟你说,遇到这种事咱们自然也不是凭着一腔气血去往火里扑的。”
“现在知道的,就是娄师兄就被困在关城——过了这河,再过那道山崖,就是关城。关城附近的情况,咱们都从幽九渊那里知道了。你曾师兄前几天回了我们的信,他如今也在关城,只是不清楚是什么状况,到了那边再问一问他。”
“还是那句话,小心为要吧。设伏这种事,也得看他们的本事,不到最后关头,还说不好是谁设伏谁。”
说到这里时,忽然听到河对面隐约传来三声锣响。渡口道路旁边的人群立即安静一会儿,随后各自起身、挑起各自的东西,全拥到岸边去看。
又过片刻,一艘渡船从那边驶了过来。
李无相这些天里坐过三次船,有大有小。往好了说,是古意盎然,完全符合他对这世界的预设想法。往坏了说,则都是粗糙得很,渡河时摇摇晃晃,船体也破旧不堪,好像随时都要倾覆。
但这一条船慢慢靠近渡口,他一看,就微微愣住了。
赫连集瞧他这模样,忍不住笑起来,拍拍他肩膀:“多看几回就好了。教区里的东西是比咱们外面要漂亮些,不过等你去了,就知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