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惔沉吟:“使团这么多人,船队只要一小队,恐怕不够。”
他看向封一陵:“封叔,能用大船吗?或者多备些小船?”
封一陵道:“恐怕不行,这一带水道浅窄,深不过几丈,浅处才五尺许,最宽处大概也就十五六丈上下,具体到虎头滩还要更窄,吃水超过三尺的船,便不能用。小船的话,丈余小舟(宽)并行,最多不过两三艘。滩涂也不大,停不了几艘船。”
柳惔追问:“最多能停多少艘?并行虽然不能太多,但可前后错开成列,使团一共一百二十八人,封叔你算一下,用多少艘船合适。”
封一陵面露难色,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陈说。
王扬道:“不是多少船能够的问题,而是船一多,一来不利潜行,二来不利水战。即便减少士兵,多留空位,也不考虑引人注目的问题,但船如长龙成列,首尾相接,此乃水战之忌。且河道拥挤,一旦敌人用火,或一二船遇险而沉,堵住河道,则前船不能退,后船不能进,进退失据,首尾难顾,到时就任人宰割了......”
封一陵马上道:“正是如此!”同时心中暗惊,自己凭着跟国公爷东征西讨的经验才知道二公子说的是行外话,行不通的,但要让他说具体如何不通,却说不太清楚,可竟让这贵公子讲得头头是道,琅琊王氏当真了不得,难怪......
他来不及多想,继续听王扬说下去:
“......即便船行顺利,可那么多艘船堵在滩头,行动必然迟缓,那时众人争着上船,蛮兵在后面追杀,好的一点双方引箭互射,血染沮水,坏一点的船帮碰撞搁浅,被蛮兵抢上船来,能走脱几成,便说不好了。”
柳惔佩服地向王扬一拱手:“是我想得简单了,王兄见笑。”
王扬一笑:“什么王兄,叫之颜挺好的。”
柳惔本比王扬年长,但不知道为什么,听了王扬这几番话之后,就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年纪,所以柳惔脱口叫了王兄,封一陵心中对王扬的称呼也不自觉地用“贵公子”代替了“小公子”。
柳惔点点头,直接问道:“之颜,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此地此役,贵神速而忌滞重,轻舟之利在快,船不用多,只选一小队,人手要精干,可速来速去,进退自如。”
柳惔不解:“使团这么多人,船少如何接应?”
王扬停顿了一下,说道:“只需接我们两个人。”说完想了想道:“或许还有几个,但不会多。”
柳惔和封一陵怔住。
柳惔疑惑问道:“那使团其他人呢?”
“这个你不用管。”
柳惔神色顿变:“那怎么行!使团上下百余人,怎能不管?!”
这上百人里,可未必没有敌人,并且,他们也未必用得到你管。
王扬没有把话挑明,而是反问道:“你准备怎么管?”
柳惔一时语塞,不过很快道:“你和令叔固然要救,但其他人也得救!我不能坐视我朝使团,被人屠戮!”
柳惔很自然地认为王扬说的“只需接我们两个人”,我们里的另一个人是王揖。王扬也没点破,只是心道,我那个阿叔也未必用你救......
之前萧宝月让王扬有事尽管往王揖身上推,而王揖又主动帮王扬掩护身份,所以有一种可能,就是王揖和萧宝月是一路的。
如果真是一路的,那王揖就很可能知道巴东王的秘密,也很可能知道巴东王要灭王扬的口。所以当巴东王提出让王扬出使的时候,王扬马上意识到危险。而知道前因后果的王揖,也同样可能意识到危险!意识到了仍要附和巴东王,极力促成王扬出使,那王揖的用心,就值得怀疑了。
并且从结果上看,王扬如果在出使过程中挂了,这对王揖来说,可未必是坏事,对王泰更是如此,道理是一样的——死了的假琅琊王氏,可比活着的省事多了。
所以甭管王揖怎样和王扬叔侄情深,怎样在外人面前夸赞王扬,王扬心中的弦,从来没有一刻松过。他甚至有些怀疑,王揖要带着他连玩六天的目的,是要降低他的防备,让他迷醉在“我阿叔看重我才华,和我在同一战线”这个美梦中,直到生命终结的最后时刻。就现在这种局面而言,轻信的代价可能是致命的。
也正因为如此,无论柳惔怎样问,王扬始终没有告诉他,幕后黑手是巴东王。因为他拿不准,柳惔在得知自己面对的敌人是巴东王的时候,会做什么选择。
他同样没有告诉柳惔的是,这次出使,他防的不光是那路藏在暗处的伏兵,还有阿叔这一路。阿叔有可能也是“伏兵”,只不过是早早地入了明处的“伏兵”而已。
柳惔不知道这些曲折,只以为王扬不顾使团其他人死活,站起来踱了几步后,问封一陵道:
“封叔,如果我们不急着走,而是运兵上岸,挡住伏兵,掩护使团上船,可行吗?”
“这个......”
封一陵开始思考这种方案。他虽然跟着柳国公打过不少仗,但从来没做过决策者,他更习惯做的是决策的执行者。比如现在国公爷直接下令,让他据守虎头滩,那他豁出去干就完了,至于要不要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