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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悠悠地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后,又接着说,“西郊别院的枫叶该红了,依我看,明天启程去那儿赏景,正是时候呢。”

清音闻言,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她想起那年生辰夜,杨姨娘攥着她的手,偷偷摸摸地溜出角门,来到画舫上。那时杨姨娘手把手教她唱“朝元歌",步摇垂珠时不时扫过她沁出汗珠的额头,带着酒气的胭脂黏腻地蹭在她颈间,船头的灯笼将母亲眼底的水光映照得格外明亮,杨姨娘醉醺醺地说:“将来我们衡儿要唱得比那笼中画眉还要动听。那天,她们母女俩分着吃半只冷掉的鸭掌,杨姨娘用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捏着鸭骨头,媚眼如丝地对她说:"衡儿,姨娘将来可就全指望你了。”那是她们蜷在棠梨院耳房里,就着半冷残羹度过的第六个年头。清音低垂着头,眼睛盯着青瓷碟里凝结起油花的蟹黄,耳畔冷不丁又响起那带着醉意的痴笑声。

三天前,杨姨娘被人从佛堂强行拖走,石榴红的裙摆扫过青砖地面,指尖堪堪擦过她新做的月华裙,都到这份上了,杨姨娘还不忘扭头冲老夫人挑了挑眉,说:“咱们音姐儿的嗓子,可比水磨调还清亮,您老人家可得仔细养着这棵摇钱树。”

那笑声混着冷掉的鸭掌腥味,一股脑地往上涌。以前,杨姨娘总把啃得干干净净的鸭骨头塞到她手里,还念叨着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油星子最养人。“杨妹妹这细皮嫩肉的。"刘姨娘捏着杏色手帕按了按嘴角,不紧不慢地开口,“被送去别院,冬天冷得刺骨,夏天又潮得难受,滋味肯定不好过。要是赶上瓦缝漏雨,那寒气能从脚底板直往天灵盖钻。”“食不言,寝不语。"上首的老夫人骤然将青花碗重重一搁,沉声道,“都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不成?”

暴雨愈发湍急,檐下铁马在疾风猛击下,叮当作响,声若碎玉迸溅。清音怔怔地望向那空荡荡的玫瑰椅,恍惚间,仿佛又被那双染着蔻丹的手紧紧攥住手腕,耳畔是杨姨娘急切的低语:“音儿啊,你既得了老太婆的青睐,便得替姨娘争口气!”

那浓重的茉莉头油味,混着甜腻酒气,成了杨姨娘留给她的最后一点记忆。席散之际,雨势更如决堤洪水,汹涌难收。丹蔻擎着油绢伞,一路追到游廊拐角,瞧见自家姑娘正仰头凝视着那如墨染就的漆黑云层。檐下琉璃灯在狂风肆虐下,乱晃不止,破碎的光影斑驳陆离,洒落在清音素白襦裙上。

丹蔻悄然将披风披在她肩头,轻声道:“姑娘,当心着凉。”清音轻抚着披风上细密精致的刺绣纹路,思绪飘飞,忆起晨起时瞥见西角门处停着的一顶青帷小轿,此刻在雨幕的遮掩下,已模糊成一团灰扑扑的影子。“姨娘……真的要去西郊了?"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轻烟,几近消散于雨幕之中,喉咙里泛起一股桂花酿的酸涩味儿。

丹蔻将暖炉塞入她掌心,低声应道:“方才彭姨娘不慎说漏了嘴,明日寅时便要启程。"她微微一顿,手指局促地绞着衣角,“老夫人特意叮嘱…不让姑姐送行。姑娘莫怨老夫人心狠,西郊别院虽偏僻了些,总归…总归…”话音未落,她便察觉清音的身躯轻轻一颤。远处,更夫沙哑的梆子声穿透雨幕传来,不知何处戏楼飘来《牡丹亭》的唱段:“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凄婉的曲调裹在雨声中,格外伤感。

昏黄的灯火漏下,洒在清音腕间的翡翠镯上。这是掌钥那日老夫人所赐,替换了杨姨娘给她的银镯。

她伸出手,接住廊檐滴落的雨珠,那冰凉的感觉,让她想起杨姨娘被拖走时,甩在她手背上的那滴滚烫的眼泪。

暴雨倾盆而下,西偏院屋檐下的铁马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发出阵阵凄厉的哀鸣。

杨姨娘披头散发,疯了似的撞开守门婆子,光着脚丫瞠过青砖地上蜿蜒流淌的雨水。她身上那件素白中衣早已被雨水淋得透湿,紧紧贴在身上,衣摆上原本精致的并蒂莲刺绣,此刻也被染成了黯淡的青灰色。她双手死死抠住佛堂的朱漆门板,指甲在门上划出一道道让人触目惊心的血痕。

“让我见见老夫人!求求你们,让我见见老夫人吧!"她嘶声喊叫着,沙哑的嗓音与震耳欲聋的雷声交织缠绕。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肆意流淌,灌进衣领,她却全然不顾,只拼命地用指甲抠着门缝,不多时,指缝间便渗出了缕缕血丝。恰在此时,徐老夫人跨出门槛,杨姨娘见状,合身扑了上去:“老夫人!老夫人开恩呐!妾愿日日吃斋念佛,只求您别赶妾走!"她哑着嗓子,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发出砰砰的闷响。然而,她的话音未落,徐老夫人的乌木拐杖已带着凌厉的风声,重重砸在她的肩头。

“疯疯癫癫的,成何体统!"老夫人的声音冷厉如冰,穿透层层雨幕,“严嬷嬷,还不速速将此人带下去!”

“是,老奴即刻便送杨姨娘去庄子上醒醒神。"严嬷嬷应了一声,上前一把攥住杨姨娘的臂膀,那劲道极大,似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不!你们不能这么做!"杨姨娘猛地挣扎起来,湿漉漉的头发凌乱地糊在脸上,“妾当年难产,换了好几盆血水才艰难生下二姑娘!“她声音陡然拔高,满是刻骨的恨意,“如今你们嫌我碍眼,就要赶我走……老爷!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