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逢(2 / 2)

繁杂思绪便越多。

十年前,她回到玉京,只见到重伤的漱玉翁。漱玉翁是她请去搭救沈持筠的,他的伤从何而来,显而易见。

她一面庆幸自己从未不自量力地与知微交过手,一边又忧心,若是连漱玉翁都不是知微的对手,谁还能从知微手上救下沈持筠。好在后来知微不知为何消失了,沈持筠也得以飞升。慕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对知微的复杂认知也该消减许多,可接到漱玉翁消息的那一刹那,她仍旧失了神。

记忆中的人与眼前情形重合,女人身穿烟熏紫内衬,外罩浅灰色纱衣,手里拿着和衣服相配的骨扇,整个人宛如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一般。温柔,文雅,看不出任何危险意味。

但临走前,漱玉翁单独叫她过去,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她要小心知微,甚至要求她将知微的一举一动都上报给他。

“前辈,师尊交代我们尽力协助您办事,请问有何吩咐?”知微没应,拎着裙角在她面前转了一圈,问她:“好看吗?”慕岑诚实点头,正要说些什么,眼前人忽然移动到她身后,将那个被她挡在后面的小女孩挑了出来。

慕岑吓了一跳,伸手就要将小女孩抢回来,但知微揪着小女孩的后衣领,闪身远走好几步,她的动作落了空。

“前辈!”

知微抬手止住慕岑上前,仔仔细细将小女孩打量了一番,颇为满意:“你很会养孩子。”

“正巧,我需要你帮我带孩子。“她直起身,将小女孩推回慕岑身边,随口补充,“我和你师兄的孩子。”

她才照看了几天孩子,就深觉精疲力尽,也不知华翎是怎么养了十年还不厌烦的。

“它太调皮了,我和你师兄都招架不住。”短短几句话,所传达的信息量让慕岑目瞪口呆,十年时光刹那压缩,仿佛又回到那个转个身就会被知微和沈持筠感情进展所惊讶的时期。这两人,什么时候生的孩子?!

慕岑深吸一口气,她自觉苦修这么多年的定力,即便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至少也不能像凡人似的一惊一乍,于是僵硬地撩了撩头发,故作自象“但凭前辈吩咐。”

燕溪山的打算落了空,因为老板坚持不收取衣服的费用。出门是两个人,回去变成四个人。燕溪山是不肯冷场的,知微从他和慕岑的搭话中听出了几人的关系,以及小女孩的身世。“白喻真的死了吗?"知微问。

若是没死,她都要怀疑这位痴情狐妖是谐织的转世了。慕岑哽了一下,虽说她早已将小狐狸的身世告诉了她,但知微当着小姑娘的面问她母亲的死活,不觉得不近人情吗?最后是小狐狸自己站了出来,她被慕岑养得很好,既不胆怯也不跳脱,认真回答:“娘亲确实不在了,不然她肯定会回来找爹爹。”知微奇道:“你爹竟然没死?”

慕岑…”

小狐狸点头后,知微发出感慨:“果然和凡人纠缠都没什么好下场。”燕溪山也疑惑,问慕岑:“我确实听说乌临城的城主依旧姓林,没想到还是林耀?既然他活着,他这女儿怎么跟着你呢?”“藤妖还在打她的主意,她跟着我更安全,此事林城主也是同意的。”燕溪山啧啧称奇,他们与慕岑的初见并不愉快,没想到沈持筠的师妹是如此性格,仅凭一腔正义,就能将一个和她无亲无故的孩子抚养到十岁。并且听这架势,竟是藤妖不死心,她就不放手。知微听见慕岑与林耀有此渊源,升起了让林耀出面找人的念头。守弥复制的命灯只能圈定范围,她也没见过那个凡人长什么样,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慕岑见她久不出声,试探般问起:“你在想什么?”“想把全城的男人都抓起来,一人给一刀。”这样谁在受伤时命灯有变化,谁就是谐织的爱人。慕岑想也不想,脱口就是一句"不行”。

知微睨了她一眼,笑:“你师尊叫你来是协助我,而非阻挠我。”慕岑说不出口,楚承祀可不客气,嘴巴和淬了毒一样,什么“草菅人命”、“蛇蝎心肠″都往知微头上丢,成功把知微惹毛了。骨扇虽脆,打在头上也能发出不小的声响,楚承祀捂着额头爆发出惊人怒火,当场就拔出鞭子要和知微决一死战。

知微懒得理这毛头小子,打完人自顾自就走了,他自有慕岑去拦。几人吵吵闹闹,一路维持到药堂门口,而后齐齐沉默。与他们这边的热闹不同,沈持筠手里捏着颗发光宝珠,独自坐在药堂门口。若说是在晒太阳,他既不悠闲也不慵懒,打坐修炼一般直挺挺杵在那,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被他风姿吸引的路人都不敢多停留。慕岑眼皮一跳,远远望着自家师兄,竞觉得他像一个被处处留情的妻子抛弃在家的怨夫,连看过来的眼神都含着幽怨。知微在这时凑到她身边,下巴一扬:“喏,你师兄手里那个,就是我们的孩子。”

慕岑勉力维持的冷静还是破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