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混在一起时,便显得场面尤为惨烈。
彼时知微刚一落地,他便用那副杂糅着愤怒、委屈、不甘的通红眼神看她,以至知微脑海中对“沈持筠”的记忆不再是“很有身家的修士”,而是真切有了五官和表情,于是——
她抬手去抚沈持筠嘴角的鲜血。
虽然碍于他的护身结界存在,并没有成功,但知微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在沈持筠下一刻就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知微也为这点停顿付出了代价,她被一道雷的余威波及,致使右臂裂了开。
现在瞧他,只觉得他像是只蜷缩在角落防御自身的刺猬。表面扎手得很,实际翻过来是个肉嘟嘟的小可爱。
知微自顾自想着,把自己逗笑了,五官完全舒展开,身上的无害更突出。
如此肃穆的气氛下,燕溪山端着药碗,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知微赶紧收敛,起身将空间让出来:“我去外面看看陆吾回来没有。”
外头艳阳正盛,透过窗柩时却被割成碎片,虚虚照在药碗上,表面浮起的药渣宛如凝固的血痂。
燕溪山正考虑着要不要去扶沈持筠,这人自己撑着躺椅坐起身,第一句就是:“可有堕胎的法子?”
燕溪山手上一晃,差点连人带碗栽到躺椅上去。
他堪堪坐稳,劝慰的言语半个字也吐不出。一遭生死边缘走过,对沈持筠来说,这无缘无故所得的孩子恐怕真是无妄之灾。
但他也没办法。
飞升雷劫都劈不掉的孩子,还指望一剂堕胎药就能解决吗?
沈持筠从燕溪山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扯了扯嘴角:“它受灵蕴温养,想来只要我自散修为,它就会因失去供养而死。”
“万万不可!”
燕溪山没想到这人被雷劈过后变得这么疯,把脉的红线从指骨渗出,悄悄挂在了沈持筠的手腕上,以免他忽然自伤。
“你修道两百余年,眼看就要摘得硕果,岂能说散就散!”
沈持筠冷笑一声,孩子非他所愿,可修道亦如此。但他无意和外人诉说自己的私事,只是沉默。
银冠垂下的丝绦沾了血,颓然落在他颈间,像是条自缚的素练。
燕溪山见他这幅模样,也清楚他压根没将自己的劝说放在心上,一着急,灵光乍现,赶忙喊:
“知微姑娘,可否劳烦你照看一下真君,我去煎药。”
知微应声回来,接过了药碗。
她的袖子宽大,一凑近,全压在沈持筠的手上,让他觉得掌心似是握了朵云,驱不散,又拢不住。
就像那虚无缥缈的命。
沈持筠觉得很没意思。
何必猜她的目的是什么,又何必探察仙界有几多秘密,成仙如何,不成仙又如何,都很没意思。
这么想着,沈持筠忽然扭头,面无表情地问:“你要什么?”
因第一句的音色太哑,他又重复:“你要什么?我帮你办完,算是谢你救我,之后我们两清。”
他直白,知微也不兜圈子:“我丢了些东西,不知被谁捡了去,需要你破开他们的护身结界,让我一一感知。”
“不会太麻烦,那些东西无法被修士所用,往往会因身体排斥导致疯魔。”
沈持筠淡淡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看来,他暂时还不能散功。
知微见谈妥了,将手里的药碗递给沈持筠。
一直让她端着,怪累人的。
沈持筠不想喝,正要拒绝,腹中忽然鼓胀了一下,惹得他下意识去捂。
“怎么了?”
知微一边问,一边吹了吹药碗里的热气,让它往沈持筠的方向飘,别把苦味沾到自己身上。
“没事。”
只是这孩子吐了一波灵蕴给他。
沈持筠神色复杂,无意识捏紧了知微的衣袖。他才提起堕胎一事,孩子就拼命“讨好”他……
知微端得手酸,正想起身换个坐姿,没料到自己衣袖被人攥在手里,眼见一碗药汤就要洒在沈持筠身上——
为了她和沈持筠之间的和谐合作关系,情急之下,知微用自己的袖子盖住沈持筠,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诀将倒在袖子上的汤药蒸出来,化作水流重新落入碗中。
虽然陆吾不在,但她体内掐个诀的灵力总是有的。
药碗里满满登登,像是从不曾洒过一般。
知微双手端着碗,小心问:“你还喝吗?”
沈持筠:……
这番动作将远远观察他们的燕溪山炸了出来,他走近一看,沈持筠完好无损地坐在那,既没有自毁修为,也没有堕胎,甚至表情软了些,不由得在心底夸赞自己。
他能想出找知微来劝慰沈持筠的法子,实在是了不得。
知微她就是很会哄人啊!
一时间,三人称得上其乐融融。
“好啊,你们三个在这休息,只有我一个人出门干活!”
知微将端了半天的药碗脱手给燕溪山,腾出胳膊,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被陆吾抱住了。
他出门一趟,还给自己捯饬了身新行头,额间的十面钰收了起来,换成一缕彩绦。头发半披,一身玄色窄袖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