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开了。
那是一个女人,她一进来,整个屋子的气压都变了。漂亮,明艳,气质贵气,却又明显疲惫得过了头。陆太太穿着一件驼色外套,脸色苍白,明明还涂了口红,可整张脸看起来一点血色都没有。陆太太走过来,在言初床边坐下。
她只是看着言初,眉头紧紧皱着,眼神里全是太多复杂的情绪,像压着一堆话,却又欲言又止。
几个护士对视一眼,迅速离开了病房。
看着陆太太这眼神,言初所有的愧疚、害怕、无力、心疼、对抗、卑微、难堪,全都涌到嗓子眼上。
言初垂下头,轻轻地,几乎听不出声音地,说了一句:“陆阿姨,对不起…陆太太轻轻摇了摇头:“不怪你。”
“这事儿,不怪你,也不怪他,谁都没错。”“你撞出了脑震荡,头上也缝了几针。医生说你这两天一直低烧,是被吓着了。”
言初像没听见,整个人杵在那儿,连脊柱都僵得发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床单,手扣着被子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睡了多久?"过了很久,她才开口。“两天。”
两天、两天!
两天了,陆洺执都没有醒!
言初声音一出口就带了哽咽:“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最后有意识的时候……我记得,他流了很好血,好多…好多血。”陆太太神情微微动了动,但还是稳住了情绪:“只能说万幸灯架砸下来的时候,刚好蹭到了旁边一根吊轨,角度歪了点儿,不然,你们俩都活不了。”言初整个人僵住了。
“但即便如此,灯架刮到吊轨的时候,灯臂断了,上面的一根钢条,刺穿了他的左腹。”
陆太太说到这里,眼睛也有些红:“医生说,那位置非常深,差一点就碰到主动脉,还……反正,急救车刚开出那会儿,医生就下了两次病危通知。病,病危通知?
言初脸瞬间白了,像是所有血都被抽干了。脑袋一阵阵嗡鸣,胃里一阵阵反呕。
她眼神空了一瞬,整个人像是沉到了水底,什么都听不清、什么都看不见,只剩下陆洺执倒在她身上的画面。
陆洺执说的对,他可能确实上辈子欠了她的。让他这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先是在身上纹了她的牙印,再是替她去了趟鬼门关,真他妈就是欠她的。言初从来没这么怕一个人死。
从来都没有。
言初的懊悔的泪水,一滴滴落在被子上。
陆太太眼里有些动容:“我和你说洺执的情况,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需要知道这些,要不然你不会安心。”“不过啊,我也从来没想过,洺执能为了谁,做到这种地步。”“你们这次这件事,其实正廷发了好大的脾气,但我觉得,既然洺执选择护住你,一定有他的道理。”
“毕竞洺执,从那年那件事之后,心变得太硬,谁都入不了他的心,更是没在乎过谁。可这次,我也是看明白了。”“他肯这么护着你,我想,他一定是,真的,非常非常重视你。”那句话一出来,言初脊背一颤,肩膀控制不住地抖:“他根本不用受伤的……根本如果他没冲过来,他根本就不会受伤的,都怪我,是我不对,我不该让他去搞那场直播,不该非要和我姑妈争那口气……”陆太太伸手,轻轻拍了拍言初的背,一下一下,像哄孩子入睡一样。“孩子。“陆太太低声,“没人怪你。”
“洺执也是个好孩子,他更不会怪你。”
言初心痛得快要无法呼吸了。
过了很久,陆太太叹了口气,从包里取出那枚镶着大粉钻的戒指,她没说话,只是把戒指放进言初手心里,轻轻合上她的指缝,然后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房间真的好安静。
言初低头看着戒指内圈刻的For 3301,整只手都在发抖。戒指上还残留着棕色的血迹,上面的血已经干了,厚厚一层。那是他流出来的血,是他的血。
陆洺执的血。
为了保护她、流出来的血!
眼泪不带一点防备地从她眼里流出来,言初突然觉得,自己从来都没这么清晰的意识到,她竞然是这样害怕失去陆洺执,害怕他离开她的生活,害怕他真的就这样离开。
她以前从不敢往深里想过这个人。
陆洺执在她生命里站得太近了,近到她一直以为他会永远在那儿,不用确认,也不用去留意。
可真想留意的时候,似乎又好像一切又有点晚了。言初根本不知道这一夜她是怎么过来的。每一次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陆洺执倒在她身上的样子,还有那句"我真他妈上辈子欠你的。”根本就没办法睡觉,每次眼帘一黑,基本都是昏过去的。言初醒来就看戒指,看着上面刻的3301发呆,或者看着手机,不停翻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聊天记录。
他们几乎不发消息。因为大多数时间,他们都一直在一起,几乎没有分开过。
言初默默把戒指戴回无名指的位置。
快醒过来吧……陆洺执。
别再睡了!
你要是再不睁眼,我真的、真的快撑不下去了。我求你了……
你要是再不醒,我这辈子都不打算原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