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不紧不慢地向这边走来。
他身量极高,宽大的衣袍被风吹得斗折,周身带着一股森然凌厉的压迫感,负手立在马车十几丈处。
樊锡眯起眸子,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人:“你是何人?竟敢在天子脚下撒野?”
黑衣人冷笑:
“找死。”
樊锡勃然大怒,“竖子休要猖狂!”
他回头冲马车吼道:“殿下!躲在里面,不要出来!”
说罢,樊锡足下一蹬,纵身跃下马去,挥手一剑劈向那人。
士兵们纷纷拔剑,与那群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车身忽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咻的一声,一支羽箭穿透了马车的帘帏,冲着江婳的眉心而来!
江婳吓得尖叫起来,秦淮月瞳孔紧缩,抱着江婳堪堪避开。
刺啦一声,她胳膊上的衣裳瞬间被羽箭划破,温热的血珠儿一连串飙出,溅到了江婳的脸上。
江婳浑身哆嗦着,喉咙阵阵发紧,放声哭了起来:“阿月!我们该怎么办?!”
秦淮月抱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护在怀里。
她绷紧了唇,脑海中嗡嗡作响。
她总觉得,刚才那个黑衣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似的。
车外的喊杀声此起彼伏,黑衣人的攻势越发凌厉凶猛,刀光剑影交织,渐渐有血珠儿飞溅,时不时听到刀剑刺入皮肉的闷响。
霎那间又一阵暗箭齐发,叮叮噔噔被士兵的刀剑挡下。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秦淮月一咬牙,将头上的簪子猛地拔出。
沉甸甸的青丝倾泻下来,遮住了大半如花容颜。
她强自镇定,沉声道:“殿下,把袍子给我。”
说着,便手脚麻利地去扒江婳的衣裳。
江婳整个人还是懵的。她伸手扶住头上摇摇欲坠的凤冠,眼神直愣愣的:“你,你这是做什么?”
秦淮月握住江婳的肩,一双杏眸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绝,“殿下,把衣裳给我。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你都给我好好待在车里,不许出来!听到没有?”
江婳吓得花容失色,眸中泪水涟涟,扯着秦淮月的袖子哭道:“不、不行……阿月你别走!我怕……我一个人怕……”说着,就要跟她一起跳下马车。
秦淮月猛地回头,一把推在她的肩上,将她狠狠推倒在坐垫上。
她厉声呵斥:“不许哭!不许出来!”
她将那血红的嫁衣披在身上,转身掀开车帘,如同一朵轻盈的曼珠沙华,纵身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落地的一瞬间,秦淮月终于看清了马车外的形势。
天边残阳似血,朱红的晚霞抹了她一身。
马车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尸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让人几欲呕吐。
秦淮月颤巍巍地立在一片血污之中,一头长发在膝前飘荡,她朱唇微张,眼尾泛红,浑似浴血的艳鬼。
一袭红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勾勒出少女妖娆的躯体。
樊锡大惊,“殿下!快回去!”
黑衣人趁他分神,一剑迅速地刺了过去,猛地贯穿了他的肩胛骨。
樊锡吃痛,举刀劈向那黑衣人,却被他反手一挡,将樊锡的剑压下。巨大的力道沿着剑身袭来,震得樊锡手腕发麻,他冷不防一松手,手中的剑便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樊锡双膝一软,捂着肩上的伤口,跪倒在地。鲜血淅淅沥沥,自他胸前蜿蜒而下。
黑衣人唇边掠过一抹冷嘲,举剑欲刺。
他身后传来下属惊惶的喊声:“大人!永安公主跑了!”
黑衣人拿剑的手一顿,抬起视线。
远处,那一抹赤色越跑越快,很快便消失在残阳尽头。
他毫不犹豫,冷冷吐出一个字:“追!”
秦淮月提着裙子,使出全身的力气,向着城外的密林飞奔而去。
她跑得青丝凌乱,胡乱在额前抓了几把,用头发遮住自己的脸。若是那几个黑衣人发现,自己是假冒的公主,江婳和樊锡他们就有麻烦了。
秦淮月一路跌跌撞撞,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将耳畔呼啸的风声尽数甩在身后。
几个黑衣人拿着弓箭,很快便追了上来,桀桀狞笑道:“永安公主!你跑不掉的!”
说着,黑衣人挽弓,对着秦淮月的方向,朝她脚下射了一箭。
秦淮月的心脏狂跳,连忙闪身躲开,一不小心踩到长长的裙摆,左脚绊右脚,狠狠地摔倒在地。
下一瞬,一支羽箭倏地袭来,几乎是擦着她的脸飞过,刮破了秦淮月白嫩的脸颊。
秦淮月痛叫了一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踉跄着往林中撞去。
电光火石间,一道黑色的身影忽然从林中窜出,与她擦肩而过,飞身上前,同那几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几个黑衣人也是一惊,忙拔出刀剑,迎了上去。
秦淮月来不及反应,趁黑衣人与那道影子打斗之际,飞快地往林间跑去。
冰冷的风直往她喉咙里灌,呛出一阵嗽意。
她步子迈得飞快,只觉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