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璇。今日截然不同,笑脸人的每一剑都杀气腾腾。恶战即起。
凉雾第一次遇上浑然不顾,只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对方出招是招招致命,携铺天盖地的恶意而来,是不残留任何人性地残杀。强敌当前,她毫无惧意,反而暗道一声来得好。刀不磨不快。
今天能与必要她死的顶级杀手一战,何尝不是一种难得的磨砺。凉雾更深刻地感受到天山折梅手的核心要义是学无止境。随着见识到的武学越多,理论上能将敌方招式也都一一为己所用,所以面对任何逆境都能脱身。
值此之际,心态无比重要。
高手过招,分秒必争。
慌则乱,乱则无法在瞬息间分析拆解对方的武功。有道是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没有必要畏惧。这句话,此刻从想法彻底落到了实处。凉雾直面迎剑。
与笑脸人狭路相逢,打在一百个回合之后,她不免掌心见血。自打穿越而来,第一次在拼杀中见血是沙漠地下城对战蜘蛛怪。彼时,她使用的是游戏附赠的扫地僧技能。
自从下了缥缈峰,以自身练出的武功与人厮杀,今天是首次流血。见血,甚好!
凉雾灿然一笑。
从此刻起,从前世而来的一层无形束缚从身上彻底消失了。初至此世,在星宿海地牢,力求谋定后动,未免一步错而弄丢了小命。后来发现理性有时要让位于直觉,那是遭遇沙漠地下城惊变的心得。去年,习武有成下山。
谨慎行事仍然是一种习惯。江湖却是诡谲莫测,她不能过于谨慎,否则容易变成瞻前顾后。
今日遭遇笑脸人,是危险更是机遇。
从对方身上汲取了一种理念,不疯魔不成活。想要让武功造诣更进一步,有时需要将自身逼到极限。哪怕是濒临死亡,甚至是必死的极限又何不可。
凉雾明悟了。
当年她但求一线生机,如今却敢朝闻道夕死可矣。有此心性,方可更上一层楼。
假设此刻伤得不是手掌而是脖颈,与死亡零距离接触,何尝不是一种悟道之乐。
这一念起,招式骤变。
笑脸人就觉凉雾的气势猛地一变,居然与自己有了七分相近,携排山倒海的杀意直击他的眉心!
“轰!”
剑气与掌风对撞,不留丝毫余地,如同平地惊雷。凉雾顿时感到胸口一闷。
一时间真气乱而上涌,她迅速调息又将一口鲜血给咽回去。笑脸人的面具被彻底震碎。
整个人更被震出几丈远,以剑撑地才没有直接跪倒,但他的双眼控制不住地渗出两行鲜血。
凉雾见到笑脸人的真容。
这张脸的五官特点,与她事前了解的几位薛家成员之一对上了。“薛笑人,你果然是装疯卖傻。”
凉雾叫破对方身份,“下令杀我,还找了两拨杀手,你是嫉妒你亲哥的威望太高,故意要我与薛家庄结仇吗?”
薛笑人被重创,可是毫不在意。
他不回话,更完全不顾眼角鲜血,提着剑就要再行杀招。没人可以带着他的秘密离开,除非从他的尸体上跨过去。凉雾双眼放光,战意澎湃。
薛笑人的这一剑却没能刺出,背后传来了他万万不想听到的声音。薛衣人的厉声响起,“薛笑人!居然真的是你!”薛笑人僵在原地。
来自兄长的声音仿佛咒语,让他突然被石化成雕像。薛衣人来得快。
声刚落,身就至,掠到了薛笑人身前。
十年了,他第一次看到弟弟神志清醒的模样。十年间,他无数次期待有这一刻的出现。
从未想到等这一天真正出现时宁愿它从未发生,弟弟还是痴痴傻傻得好。半个时辰前,楚留香登门,道出昨夜杭州清水巷发生的刺杀,怀疑幕后黑手藏于薛家庄。
薛衣人不可能承认没做过的事,更不信疯傻的弟弟是杀手组织头目。对于楚留香的怀疑,是要先问一问自己的剑,能否允许这样的罪名被扣到薛家头上。
两人在庄内打了起来。
薛衣人不再年轻气盛,若非情绪失控,自问可以剑出不沾人命。这一战让他看到了楚留香的态度,绝非随意指认而是认为确有其事。如果错认的不是楚留香,薛家只有一个人有本事统御中原一点红这种杀手,那就是痴傻前的薛笑人。
薛衣人对此判断有九成九的把握。
庄内其余人,包括他天赋不足的儿子、连勤奋也没有的女儿,全都练不了杀人的剑法。
立刻寻人,但找了三四处薛笑人常待的地方都不见其踪影。楚留香提起薛家庄附近通往嘉兴城的路,问那里有没有什么特别?薛衣人想了又想,从记忆角落里记起一个多年不去的地洞。三十多年前,他的剑术未成,江湖上尚且不存在「血衣人」,他也有过与年幼弟弟玩耍的经历。
在薛家庄后方的荒草地深处,有一个天然地洞。洞内九曲八拐,他带着弟弟在那里捉迷藏,也在那里教导弟弟轻功。什么时候,他再也不踏足地洞了?
薛衣人记不清了。
或许是他杀了第一个通缉犯,或许是他让薛笑人开始学剑的那天起。一晃经年。
荒草地年复一年地肆意生长,早就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