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信笺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
薄夏怔了怔:“你、你尔……”
她看向周随野,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到他眼神里的意思:“你知道了?“他没看她,微微仰着:“你说呢?”
喜欢一个人就像咳嗽,想要藏住是很困难的事情。周随野原本应该借着这个秘密开她几句玩笑,这会儿却莫名心里不是滋味。他那时候虽说总爱说些不着调的话,也自夸过自损过,独属于少年人的骄傲却实实在在刻在骨子里的,平日里说些吹捧朋友的话,他却从来没有看低自己去美慕旁人。
可某一个瞬间,他第一次对靳韫言产生了真切的嫉妒心。有些人确实什么都不需要做,他天生就出生在罗马。“你能帮我保守秘密吗?“她紧张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亮得像一颗宝石。
周随野语调似乎平常,问她喜欢靳韫言什么,难道是喜欢他不解风情。谈及喜欢的人,薄夏比平时更加安静,她认真地说:“喜欢他像一束不那么刺眼的光照进我潮湿阴暗的世界里…”
喜欢他活成她想要成为的样子.……
他承认自己吃醋了,只是那时候自己也分不清吃的醋与爱情还是友情相关,有那么一瞬间他想问,那他呢?
可他最后没有说,只是说这就是理由吗?
如果这是理由的话,那个人也可以是他吧。薄夏似乎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看了他好半响。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好像也需要。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总是需要某种契机,有可能是一个善良的举动也有可能是因为一个微笑。可喜欢一个人真的需要理由吗?好像也不需要。凡人将爱情那部分难以解释的部分称为缘分,也可以将它称作为天时地利的迷信。
就像张爱玲笔下所写一一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遇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1]
很多事情,往往在相见的第一面就注定了。薄夏温柔地笑了笑,她也解释不明白。耳边传来公交车的播报声,眼见着要下站,她有些着急地将零花钱塞给他:“谢谢你和温心哄我开心。”这客气的老毛病又犯了,周随野刚想说她两句,听见女孩站起身前神态认真地低声说:“其实……你们也是我的特等奖。”公交车不安稳地停了下来。
车门快速地开合,短暂的灯光亮起后又熄灭,周随野回头望的时候看见那个瘦弱的身影在夜色里狂奔。
那个旁人眼里安静的女孩子拥有着她独特的生命力,她说她的世界是潮湿的,可是能在潮湿角落里长成出来的所谓低级生物的苔藓,不是更是一种生命的奇迹吗?
街道旁的灯坏了,薄夏掠过黑暗一路狂奔,一直到楼道下她才借着昏暗的光,像是拿着珍贵的宝物一样认真端详玩偶丑萌丑萌的脸。那天的日记仍旧以“今天″两个字开头,结尾写的是一一“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年少时的快乐总是那么简单,可以因为一袋好吃的零食也可以因为一份小小的幸运。不用风来,她的心像是一片澎湃的海,哪怕不用任何外力影响也能轻易掀起浪潮。
那天之后薄夏更加专注学习,她觉得追逐他的感觉很美好,即便有时候说不出的少女心事像是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薄夏报了补习班,顺便督促温心学习,给她挑选好教辅资料,帮她理解重点。
高中大大小小的考试一堆,温心考试稍微差了点就会懈怠,周末学习总是找借口说要休息。
刚说完家里养的小乌龟可能想自己了就看见薄夏在那认真记着什么,她好奇地凑过去看:“你在记什么?”
“记温心逃避学习的一百个借口。”
薄夏笑:“要不然你去出本书。”
她怎么这么坏,现在还会打趣自己了,温心假装用力打了她一下,认命翻开书学习,嘴里还嘟囔着自己只是说说而已嘛。不知不觉间南桉的春天开始复苏,香樟树发起了嫩芽,连穿过教室走廊的风都带着生机盎然。
月考成绩刚下来,薄夏来得有些早,借着下课的时间趴在桌子上眯了会儿,迷迷糊糊间教室越来越吵闹,身边突然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你们说这次温心考试怎么又进步了?她之前不都是倒数吗?”“对啊,而且上次考试还掉下去了,这次又爬上来了。”声音里夹杂着轻微的笑声,突然有个人轻声说:“我可听说上一届有个学长每次考试都抄袭,抄到学校前几十名,最后没考上本科惊呆了所有人。”“说不定人家天赋异禀。”
“我看天赋异禀的是别的事儿吧。”
薄夏睁开眼,因为朋友被污蔑而生气,她睫毛轻颤,手不由自主地握住。周随野一来就看见她这副神情,还没等他问发生什么了,平日里一向内向的女孩站起身,她脊背笔直,站在某个同学面前认真地问:“你刚刚说的话意思是温心作弊了吗?”
周围立刻安静下来。
薄夏太安静了,安静到刚刚所有人居然忽视了她的存在,他们也没想到平日里都好说话的人敢直接过来问。
“不是……我只是开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