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问:“你的判断是否受到了自己情绪的影响,因为无法接受现实,所以才把悔恨、无能和痛苦,全部投射到已经死去的人身上?”厄苏拉心平气和地掐住了皮特罗的胳膊,跟系统说:“报告,我想犯罪。”系统连忙安抚:“您忍忍,今晚去阿卡姆发泄一下。”今天阿卡姆的囚犯有福了。
“还是说,“检察官停顿片刻,冷冷地看着狄柯,“你只是借′正义'之名,行私刑之实?”
法庭内鸦雀无声,室外的暴雨继续喧嚣。狄柯缓缓抬头,眼睛里还是空空的一片黑洞。
任何恶毒的指责都不可能打倒她。
因为她输不起。
她面无表情,语气平静:“我只想为我的女儿讨回公道。”然而天道不公,正义又在何处。
控方发现无论怎么说都无法点燃对方的情绪,于是选择收手,转身面向陪审团:“如果我们纵容私人复仇的行为,那么以后,是不是人人都敢以正义'之名来践踏法律的尊严?”
皮特罗现在无暇犯罪,他已经被厄苏拉掐得要晕过去了:有这种手劲,她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控方提问告一段落,检察官回到座位上。狄柯的辩护律师开始发言。厄苏拉的目光落在盲人律师身上。
他穿着之前她送的那件西装,背挺得笔直,微微抿着嘴唇,盲杖轻触地板,发出规律又不喧噪的声音,像是暴雨的节奏,也像心脏的鼓点。他缓步走向证人席,没有选择反击控方,而是跟狄柯提起了她的女儿。“戴维斯女士,"他用温柔的语气说,“跟我们讲讲薇薇安吧,讲讲健康的那个薇薇安。”
辩护团跟进这个案子两个月,他们谈过薇薇安的病痛、治疗、死亡,却从来没谈过她活着的时候。
没有谈过,她作为一个有尊严的人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狄柯愣住了。
早已枯竭的灵魂被一滴朝露砸得晕头转向,真实的情感从戒备的躯壳下流露。
她允许自己露出了属于母亲的表情。
“薇薇安,她有一头浓密的黑发,但是头发总是乱糟糟的,像只炸毛的小狮子。她小时候,我每天都会给她梳头发,她喜欢五颜六色的发卡,各种古怪的发型,她有很多自己的想法。”
马特轻轻点头,微笑着鼓励她继续说下去。狄柯的声音开始发涩,眼睛却逐渐湿润。
“她睡前很闹腾,会跑到我的床边让我跟她讲故事,又总爱打断我,自顾自地编下去一-她觉得这样才对,她喜欢童话结局。”暴雨都在母亲的回忆中变得乖顺,电闪雷鸣销声匿迹。狄柯说了很久,没有人打断她。
“…我们家虽然不富裕,但我给了她所有我能给的东西。她很爱笑,活得无忧无虑,有些娇气,就是蹭破了皮,也会跟我说′妈妈,我疼。”狄柯这次停顿了很久。她开始用力呼吸,眼泪先于话语打破寂静。她的声音哽咽而绝望:“但是这样的孩子,在生病以后,在头发不断掉落,身上插满管导管,每天疼得没办法听故事的时候,却很少跟我说′好疼。世界好像已经死去,不仅没人说话,也没人呼吸。“我的女儿……她不是数字,不是失败的实验体,不是冰冷的报告,她是我的宝贝。”
狄柯注视着黑白的世界,声音轻得能被风击碎,说的话却猛地砸在每个有良知的人心上。
“她不该这样死去,我也不能让她这样死去,因为我是她的妈妈。”母亲的眼泪比法槌更有力量。
法庭里大概安静了一分钟,马特向狄柯轻声道谢,然后转身面向陪审团。“她已经走了所有正确的路。“盲人律师平静地说,“她请律师为自己辩护,请媒体为自己发声,请法院和检察机关调查。她尊重法律,求助于正义的司法系统一一”
马特顿住了。他努力按捺着心中翻涌的愤怒和痛苦,努力保持平静一-他听了几秒钟厄苏拉的呼吸和心跳。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从一片黑暗来到一片混沌,但是他知道自己在注视着什么,他跟厄苏拉在直视着同样的东西。
不公平的世界。
他继续说:“但正义没有回应她,反而告诉她′放手,让你女儿就这样死去吧。”
旁听席上里发出了一声非常轻的抽噎。有人在擦眼泪,有人在点头,有人在用目光表示支持。
马特攥紧拳头,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我们的社会不允许受害人出错,那我们算什么人文社会?”大雨似乎下到了室内,短暂又潮湿的沉默后,陪审团的人向这位看不见的律师轻轻颔首。
而控方检察官抬起手,低声咒骂一句,用力捂住了脸。厄苏拉很冷静地给身旁的皮特罗递了张纸巾。皮特罗抓过那张黄油小熊纸巾,干巴巴地说:“我是被你掐哭的,你知道吗?”
厄苏拉没说话,他转头一看,发现她的眼妆都哭花了,浓密得可以用梳子梳的睫毛沾满晶莹的泪珠。
“好讨厌啊。"她哽咽着问,“我为什么不是美国总统?”皮特罗吓得连忙给她擦眼泪,并且用旺达的名义起誓他将为她投票。他擦了半天发现没用,厄苏拉的眼泪根本停不下来。在法官宣布休庭,默多克迅速向她走来后,她更是哭得连话都说不出。而且已经有人认出了她是韦恩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