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舒服——
……
五条悟瞳孔巨缩,一瞬的不可置信褪去,六眼怎么查询也无法捕捉她话语里的言不由衷。
这是她的真话。
察觉到了这点,五条悟心底阴暗的暴戾瞬间腾起,身体却僵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内心和身体割裂成了两个片区,血黑色的魂火在屏障里蔓延迸溅,面上不作响似乎冷静得不可思议。
“……这就是你的想法?这么多年,从小到大,这些就都是你的感受吗。”他轻声道。
眼前人的双眸方才就垂了下去,只是愣愣盯着脚下的土地,说话却没有停顿迟疑,好似对眼前发生的所有事都无关紧要。
“少爷六眼不是观察出来了吗。”
言语又轻声,似乎是很怕他生气。
明明这才该是族内其余人对他的态度,五条悟看着却厌恶极了,虚假的沉稳已然撕扯破裂碎痕,他猛然怒道:“我要你亲口说!”
栖息在林间的云鸟振翅跃向天空,春日暖阳下一切却显得灰蒙蒙的,看得五条悟眼睛疼。
……
“对,这就是我的想法。”
“因为我受不了你了。”
*
五条悟自有记忆以来身边就充斥着数不清的变化。
抛开他本身就不会记那些人的面容这个硬性条件之外,还有一点就是本身就没有停下来过。
除了由理子。
身边的护卫近侍来回轮转,通过层层选拔,一轮一轮从不停歇,却从未有一人留下来过,别说保护他的人了,那些想要拿他悬赏来暗杀他的杀手也如此。
只有由理子。
血缘上的父母也因为家族的原因只能偶尔来见他一面,细细数来,却是十次也没有过。
小时候还会想为什么,慢慢的长大后许多多余的情感也被他剔除了,也是无意识的剔除的,却等到反应过来后一丁点可以翻起波澜的情绪也没有。
他从不认为最强与之他是枷锁,既然他生下来就承担着这些,那么就顺其自然接下,待在他应该待着的顶点俯视众人就好。
等到什么时候不舒服了就把那些人杀了也好。
反正于他而言,从来没有正眼看过那些人也是真。
由理子却是不一样的。
春夏秋冬从不停歇,人是物也是,生在咒术界见过的生死也太多,但由理子一直都站在身边看着他。
他六岁那年问还只有八岁的由理子,为什么从出生起就在他身边。
彼时夏日,偷摸着从五条宅下山的两人碰巧赶上了烟花祭。
因为藏在祖宅行动的原因,两人都习惯性着着和服,临时的行为,衣服也没来得及换,五条悟穿着蜻蜓和服,由理子着没有家纹的色无地。
就这样跑出去了。
却融入这烟花祭里意外的和谐。
“喂。”
他小时候的性子比之如今更加恶劣,似乎是直到这次烟花祭之后才开口唤过由理子的名字,六岁之前,一直都是用“喂”指代。
“嗯?”
可她相当的好脾气,要说五条悟能这么多年从始至终脾气秉性不改,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由理子的纵容。
蝉鸣聒噪加入汹涌人群的嘈杂嬉闹之中,穿着和服木屐通往河边草坪上观赏烟花的人群延申成一条笔直的路。
夜幕降临,五条悟感受到手心牵引来微弱的触感,随即掌心被收紧,指尖碰撞。
他的手被人握在了手心里。
面上没什么波动,他循着牵引的气力跟着走。
路灯一盏一盏沿着河边点亮,越来越多的人以这里为中心靠拢。
小河的水面被人声激起月下星芒。
“你为什么一直都没走。”
星火窜上天空发出“咻”然声响。
他终于还是把自己心底的疑问给问出口了。
“砰——!”
微凉晚风霎时在耳畔吹开,烟火穿透苍穹迸溅珠光玉线,光华万点。
“嗯?什么没走。”
她视线没有从天幕上的烟火挪开,徐徐光晕在她脸上印下光点。
牵着的手不自觉在晃动,五条悟视线从她侧脸挪动,盯着被人甩着的手臂,又望了回去,再次道:“为什么没走。”
只比他大了两岁的女孩转过了身。
她比他大了两岁,却比他还要矮些,但彼时也只是比他矮几厘米而已。
忘了盯着他眼眸里看的神情是如何了。
只记得她说——
“因为少爷很可爱呀,我愿意待在少爷身边。”
小孩儿的胡言乱语,他记到了十年后的如今。
……
——“因为我受不了你了。”
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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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5月29日 春 阴雨
虽然并没有完全脱离五条家,我身份档案上写的还是隶属五条,但也依旧走了很多离开这里去京都高专的手续。
除了最近一月以来每日例行的禁闭之外,今天在我离开之日,还有了个以前没有的流程——
被老头子们找了。
或许是担心我去京都之后被那边的收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