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2 / 2)

分明只有到膝盖那么高,却不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出去,好不容易拔出了一只脚,又会被无数个身体残缺,哭叫哀嚎的鬼魂拖回去。那时候,他甚至以为自己其实早就已经死了,被打落血池地狱。然后就被一个鬼怪拎了回去。

侏儒知道自己逃不脱,人跟人可以用万般计策,可以哀求,可以利诱,可以用自己藏在另一处的钱财拿出来换一条生路。那并不比衙门发的悬赏金少,还能省去不少麻烦,何乐而不为呢?可跟鬼就没得交涉了。

至于跟那养鬼的女人讨饶,他也不是没想过,可根本没机会。他又是一路被捆在车顶上带回南安城,开车的正是那只恐怖的鬼,车灯不开,速度却是风驰电掣,一路下来,他脸上的皮肉都要被吹掉两层。这会儿拎着他去换赏钱的仍旧是那只鬼怪,不知为何它披上了完美的人类伪装,触碰他的时候,不再带着那阴冷刺骨的寒意。可他还是不敢作声。

罢了罢了,送官衙也未见得就是死路一条,虽然犯的是重罪,死刑不可免,可总不会明日就被推出去砍头,按着经验,他会被关押很久。而狱卒中未必没有贪财之人。

他素日不舍得用,也没机会用的金银财宝,就是留着保命用的。为了少吃点苦头,哪怕被人奚落是个天生怪物,一脚踢倒命令他爬着走,侏儒也只唯唯诺诺不吭声,很快就被单独关押在牢房最深处,拐角里的那一间牢房里。

这地方最阴冷,走进来就能听到虫豸老鼠四散的声音,臭气熏天,但他很满意。

这样可以偷偷游说送饭的狱卒,不容易被旁人察觉。只要等到明早,有人来给他送饭。

到时候他一定可以………

只是,还没等到人,他便注意到,墙角的砖缝中有血悄无声息的流淌,滴落。

就像是这间牢房早就浸泡在血池地狱之中,这会儿漏了一角,那些索命的冷血便急不可耐的渗透进来。

他连滚带爬跑去最远的角落,可没有用,血泊里伸出了一只黑色的枯手,攥住他的脚腕就往里拖。

他拼命叫起来。

可这里本就距离牢门口太远,就算狱卒没有躲懒去喝酒,也听不见。他的惨叫无人理会,只有拐角另一边的囚犯被吵醒,嘟嘟囔囔的骂了几句。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这样实在太吵,血泊中缓缓伸出另一只鬼手,扣住了侏儒的整张脸。

他呜呜咽咽的说不出话来了。

那血泊只有巴掌大的一小滩,自然是容不下他的,是他的魂魄被拖了进去。这是个很缓慢的过程,没用的部分不免皮拆肉烂,骨骼粉碎。极度的疼痛让他连晕厥都做不到,他脑中念头纷乱,死死抓着砖缝不松手。为什么他会遭遇这种事?难不成是他杀过的那些人来报复他了吗?在他只剩一颗头颅还算完整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漫不经心的一句回答:“你身上,有她想要的东西。”

侏儒原本就目眦欲裂,这会儿眼睛瞪得更大。谁?想要什么?我可以给!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但是这句话,索命的恶鬼却不肯听了,它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便悄无声息的渗进了墙壁缝隙。

牢房里安安静静,只剩下一滩烂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