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岸附近,寂静的街巷上渐渐响起马蹄声,且越来越近。举目望去,李幼白骑马冲在最前面,她身后,范海琴被洋人枪手护在左右,跟在队伍最后。往前一点,是跟着李幼白做事的一众死士。
他们大多依照计划从中州下来,提前潜伏在泗水县中。根据苏尚的行动,不断向外散布流言,给散户们施加心理压力。
在那个消息无法瞬间传遍千里、大范围扩散的时代,每一条信息的传播都极为困难,接收信息的人要进行筛选、辨别更是难上加难。稍有不慎,一条简单的流言就能让人满盘皆输。
泗水县城的河口位于黑虎寨下方,水龙岗西南一侧,避开了水流湍急的主干道,分出一条河面宽敞的大河。大部分商船在通过黑虎寨后往南前行,如果无需在泗水县做生意,便直接南下汇入南海;若是与县内商贾有合作,便驶入河面岔道,开往泗水县。
河面上,两艘高大的战船稳稳地停在水中,一切看似风平浪静。范海琴见此情景,迅速翻身下马,在河口前方停下,快步与守船的洋人枪卫确认情况。
此时,日光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天色变得灰暗,风也刮了起来。一道黑影从河口附近的高楼上一跃而下,几个呼吸之间,便稳稳地落在李幼白面前。
“白姑娘,他们的人刚撤走不久,看样子是打算逃跑。为了避免暴露行踪,他们抛弃了城内支持他们的散户。侯家和余家的人,目前正往东州逃窜。”
李幼白夹紧马腹,扫视了一眼四通八达却空无一人的大街小巷,运用无眼术确认无人躲藏后,迅速开口说道“不能让他们跑掉。你快去通知苏小姐,让她带人将那些散户拿下,抄没他们的产业。得了好处,跟在她手下的农户、护卫、衙差等各类人才会继续心甘情愿地为她卖命……”
“遵命。”死士领命后,身影一闪,迅速跃上房檐,踩着瓦砾朝着县衙的方向疾驰而去。
李幼白扭头向范海琴大声交代了几句,随后,策马带着十多名死士,朝着侯余两家逃亡的方向快速追去。
马蹄声急,车轮滚滚,碾过地面,溅起一片泥水。在通往东州的出城大街上,逃亡的两队人马很快相遇,双方沉默着,只是不断地向前奔行。
余家主心里明白侯家主在想什么,可侯家主却猜不透余家主的心思。
马车里,侯家主望着窗外不断掠过的街景,心跳如鼓,但也并未太过慌张。他想着,苏尚不过在此任职三年,三年之后,自己卷土重来便是。他之所以不像孙文兴一样往北而去,是因为他的人脉远没有那些走私大商深厚。
与其寄人篱下,看人脸色,不如携带银两前往东州,寻个地方过上三年富足日子,好好休整一番,再从长计议。经此一事,日后无论朝廷再派什么官吏过来,他都不会再轻易放过。
两个车队在街上疯狂奔逃,在街道的左右各处,还有不少散户也在逃跑。他们的动作远没有侯余两家迅速,见侯余两家失势,那些曾经支持过他们的人,此时也不得不跟着逃离。
而在那场名为离间的阳谋之中,被策动的、保持观望状态的小商贩和门派,此时却成了最大赢家。
他们三三两两站在街头,看着这些人拖家带口、神色慌张地搬运着贵重物品上车,尤其是像侯家、余家这样的大商户,就连孙文兴代表的一众私营大户都提早离开了,他们脸上不禁乐开了花。
看到别人生死挣扎、凄惨落魄,自己却安然无恙,心中便莫名地感到开心快乐。总而言之,只要看到有人比自己过得惨,心里的怨念与不满便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
随着逃跑的人数增多,街道上再次热闹起来,只是这热闹中透着怪异与复杂。看戏的人站在街边,逃跑的人在路上奔忙。
正当那些看戏的人兴致勃勃地数着逃跑人数时,十多名身着干练服饰的骑士进入了他们的视线。为首的女子身着一件白色旗袍,两条长长的发辫在风中舞动。
多数闲来无事的人见她装扮别致,稍作联想,便开始交头接耳,很快,她的身份便浮出了水面。
官府果然派人来了,一场好戏即将开场。那些事不关己的人纷纷伸长脖子张望。这十多名骑士如同一阵风般卷过街道,朝着众人逃亡的方向猛烈追击。
紧接着,在满是马蹄声与木轮碾压泥浆的嘈杂声中,响起了一声令人警觉的枪声。
那十多名骑士中,跑在女子身后两侧的人朝着前方侯家的马队开枪了。
一颗子弹精准地命中了侯家断后的一名家丁,家丁发出一声惨叫,从马背上跌落,摔在街边,头颅撞到门店前的石柱上,当场脑袋便崩裂开来。
原本坐在车中还算安稳的侯家主听到枪声,心头猛地一跳,连忙掀开车帘往后看去。看到有人追来,不用想也知道是府衙派来的人马。
他顾不得什么脸面,高声大喊起来“打死她!快打死她!余叔,快动手!!”
侯家主一边招呼着逃亡的众人,一边朝着余家主的车架大声呼喊。余家主听到喊声,也跟着掀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侯家主的喊叫声还在持续“杀了她,赶紧杀了她!”
在这样的喊叫声中,护在车队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