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您是哪位姑姑?我是定国公家的姑娘,想出来如厕却迷了路,劳烦您带我回去赴宴,等我见到了夫人,定然施以重谢。“她面色自然地自报家门,并没想到眼前人方才已经在假山后头听了一会儿墙角。蕴因心间好笑,面上却不显,一脸惊讶道:“原来是沈姑娘,你可让你家伯母好找,她正四处寻你呢。”
沈静姝脸色微僵,心中不由埋怨起伯母来:她有手有脚的,干嘛非要寻她?假好心!如今倒让她在这位面前挂上号了,日后想悄悄做些什么,恐怕也与锦衣夜行无异。
蕴因可不管她的小心思,她还急着去办差呢,于是匆匆带着人走了,只临走时,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假山,心间顿觉无趣。这般懦弱得只知道将女子推在前头的男人,也不知道这位沈姑娘非要以身相许做什么。
沈静姝跟着风姿款款的宫女一路前行,一言不发。她与沈容姝将近十年的争斗里,椒房专宠的陈皇后出现了许多次。最开始是认亲的时候,稳婆一朝事发,父亲辗转从燕家打听到沈容姝在皇后身边做宫女,大喜,立时求大伯父递牌子求见皇后,求她将沈容姝放出宫,让他们好生补偿她。听闻陈皇后并不情愿,拉着沈容姝的手,道她若留在宫里,她一样会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但沈容姝自幼丧父丧母,急于寻求父母的温暖,最终还是跟着他们回到了沈家。
她有那样厉害的靠山,又是三房真正骨血相连的千金,即便沈家因为养出来的情分没有赶她回燕家,她在沈家的日子自此仍旧不好过。但很快她发现,母亲并不喜欢这个失而复得的亲生女儿一-甚至,她极为痛恨她。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这显然对她有利,所以她牢牢抓住母亲这一根救命稻草,铆足了劲败坏她的名声。短短一年,外头的人就都知晓,沈家认回了一个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真千金。
父亲出事的那一日,他仓皇着回到家中,大伯父气得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他害怕自己会被下大狱,想要借沈容姝与陈皇后的情分保全他,大伯父却不愿意,说圣上正在大刀阔斧地清除蠹虫,这时候撞上去,皇后只会大义灭亲,更何况他们算不上亲。他觉得,皇后的情面应该留在日后堂兄入仕的紧要关头用,以保全家的富贵。
父亲大失所望,哪里肯为了世子牺牲他自己的命,可偏偏没有国公爷的牌子,他进不了皇宫。这时,母亲却出了个主意,说西羽卫指挥使郭允对沈容姝早有念头,若是主动将人送上去,或许能救命。郭允出身名门,其母是先帝的姐姐耀德大长公主,他本人亦是陛下重用的新贵,位列监察百官的重权之位。父亲本犹豫不决,她嗅出这是她的机会,于是也添了一把火,大力促成了此事。最后,沈容姝便糊里糊涂地成了郭允的外室,父亲也因此逃脱了刑狱之灾。直至三年后郭家为郭允择妻,沈容姝才忽然现身宫中,在皇后面前哭诉她的经历。
而这三年里,她又重新成为了三房唯一的女儿,也是沈家最有才华的女儿,她通过自己的努力,如愿得到了一门好亲事,嫁进了徐家。本嫁的是嫡次子,怎知徐将军和嫡长子战死沙场,反倒是次子袭爵,她摇身一变成了侯夫人。这样的她,自以为完胜了沈容姝,可到了那位陈皇后跟前,那位贵人只是静静地听完沈容姝的哭诉,便走到她面前,当着满宫人的面,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一耳光。她不仅不觉得身边的前宫女给人当外室让她丢人了,还仍旧一如既往地维护着她。
许久以后的某一日,更是直接赐了她一杯毒酒,看着她被强迫着饮尽。简直是蛇蝎毒妇!沈静姝一想起当日的场景,便后背发寒。待到了众夫人与贵女小聚的凉亭,便听见环佩铿锵摇曳声与衣裙窕窣摩擦声不绝于耳,热闹异常。看见自家伯母笑眯眯地拉着一个小姑娘的手寒暄,沈静姝顿时更是头皮一紧。
“燕敏。"她听见陈氏温柔地唤她,小姑娘立刻小跑着过来,依赖地望着她。沈静姝闭了闭眼。
没想到,她与生于微末的陈皇后并不是主仆之情,而是姐妹之义,倒怪不得,她那样的贵人,竞肯纡尊降贵亲手对付她一个小人物。她心中不忿,望向那熟悉面孔的眼神不自觉地沁上了些许怨毒。燕敏被这种视线看得浑身不舒服,抬头时正撞上沈静姝来不及遮掩的情绪,不由微微一怔。
蕴因已拉着她的手告退:“国公夫人,奴婢二人还有差事在身,便不多久留了。”
定国公夫人陆氏见她伶俐,只字不提沈静姝走丢的事情,脸上的笑意更深。她同身边的夫人们客气两句,便快步走向二人,又隐秘地往各自怀里塞了个荷包,道声多谢。
燕敏余光瞥着,见陆夫人没好气地横了那位小姐一眼,摇了摇头,同蕴因边走边低声道:“原来她就是那个小惹事精。"自己闯祸也就罢了,她们好歹帮了她,也不见她有什么好声气。
蕴因笑而不语。那位沈姑娘可不会感激她,恨她倒是有可能的。但不知缘何,她棒打鸳鸯了一回,心里不仅没有愧疚,反倒有种畅快的感觉。或许,她与那位冥冥之中便是不对付的?
她无意再做深究。
二人快步到了坤宁宫外头,便见阖宫宫女都在鱼贯着出入,怀里抱着各色名贵花卉。
她们忙去寻掌事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