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
檐角残月被浓云啃噬,秋风卷着腐叶掠过县衙斑驳的照壁。
周显仁干瘦的身子裹在青雀补子官袍里,远远望去,像一具没有生气的干尸。
铜鹤香炉腾起的烟雾扭曲了他凹陷的面颊,将上方“明镜高悬”的金匾蚀出斑驳痕迹。
“嘎吱~~”
虚掩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火苗在他轮廓分明的面容上跃动,将他眉骨投下的阴影染成赤金色。
“放肆!”
“见了本官还不跪拜!”
裴昭逆着烛光眯起双眸,看着堂上县令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忽然嗤笑出声:
“大胆!!”
“那我且问你,消失的三天,你去了哪里?”
裴昭浅笑着出言回应。
“三日前王捕头横死街头,当夜你便踪迹全无。”
“分明是你,裴昭,弑杀同僚,畏罪潜逃!!!”
骤然的巨响惊飞梁间栖鸦,两边烛台亦是被这气浪掀得东倒西歪。
裴昭冷冷看着堂上气急败坏的县令,脸上讥诮的神色变得愈发浓厚!
“既然你说是我杀了王捕头,你可拿的出证据来!”
“啪!!!”
“证据,你还想问我要证据?!”
“本县令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发现王捕头尸体的那条街巷,当晚就是你负责巡查。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话音落下,没等裴昭再做反驳,他伸手抽出桶中令签,向着裴昭所站位置用力一掷。
周显仁枯槁的手掌重重拍在案牍上,嘶哑的声线如同夜枭啼鸣。
顷刻之间,两侧的一众衙役已然将裴昭团团围住。
裴昭拇指抵住刀镡暗刻的狻猊纹,三寸青锋在乌木鞘中发出龙吟般的颤响。
冷月自窗棂斜照在他半边面容,裴昭右眸中跃动的烛光倏然凝成两点寒星:
鎏金烛台应声炸开数点火星。
此话一出,前排衙役的刀尖几乎瞬间齐齐下坠半寸!
不仅如此,那李明甫瘫软如烂泥的身影更是此刻犹在眼前!
一时间,现场陷入了一个颇为滑稽的模样:
反倒是被围在当中的裴昭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矫健的身姿反倒是愈发挺拔了几分!
周显仁的瞳孔猛地收缩,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案几边缘,指节泛白。
“反了!反了!”
“裴昭,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战战兢兢的衙役,最后定格在周显仁那张已然扭曲的老脸上:
“公道?!笑话,你一个杀人潜逃的罪犯,居然在本县令面前将什么公道?!!”
“好,周大人!既然你要谈公道,咱们就好好谈谈公道!”
围堵人群随之猛地向后退开一步,所有人都神色紧张地看着围在中央的男子,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杀人偿命!”
“你说我杀了王捕头,就要将我治罪。”
每说一句话,裴昭便按刀向前迈出一步。
裴昭的眼睛死死盯着此刻已经面如死灰的周显仁,
“县令大人勾结妖邪祸乱开阳,这,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