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九年,仲秋。
在一片经久不歇的细雨下,灰白色的雨布低垂着。
蒸笼盖水汽翻涌上升,掩去了未被雨布遮蔽掉的半片昏暗雨云。
“一碗茶并五只包子来咯~~~”
小二将架在托盘上的碗碟齐整摆到桌上,不等离开,一锭指甲大小的碎银便自半空跃过,精准落到其托盘之上。
“多余的赏你了。”
略显慵懒的声音落入耳中,当即便让小二麻木的脸变了颜色,他极其谄媚地从盘上取一叠瓜子下来摆上。
“这位爷,您慢用!”
周景半倚在凳子上,拾起一枚瓜子丢入嘴巴,冲着小二摆手:“滚开,别挡了爷看戏。”
“得嘞!”小二躬身退开后就又恢复了麻木,小跑向下一处桌椅。
其见人下菜碟的行为当即便引起了仗义人士的低声喝骂:“这狗东西!一点操守也无!区区一二碎银子就能给收买了。”
周景斜一眼那人,张嘴吐掉瓜子壳后端起茶碗送到嘴边长吸一气润嘴,随即开口嘲讽:“穷酸一个,你有什么资格狗眼看人低?”
“你!”
铎!
一柄尺长匕首落下,深深扎入桌面,扎得那人面色铁青,刚站起来的身子坐也难坐,走也难走。
“说你穷酸你还不乐意认,舍不掉你刚点的两只包子就乖乖闭嘴坐下等着看戏。”
“不然就滚。”
周景依旧是一副滚刀肉的模样,磕着瓜子,眼皮都分毫不抬。
那人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黑,一连换了几番,最后终于选择冷‘哼’一声,背身坐下,又伸手将那两只包子揽到身旁近处。
雨棚下当即就有人哄笑起来,中间谁是善意谁是恶意倒也难以分辨,只看到被笑那人连脖颈都红了。
台上大戏未开,台下众人就已经看了一场。
周景扫视众人,略微有些感慨。
可惜了,若换到以前,他肯定要挨个去收这些看热闹家伙的钱,一人三钱碎银,让他们知道,这好戏可不是那么好看的。
周景手掌微微摊开,眼睁睁看着一枚银瓜子重新化作瓜子后将其丢入嘴巴,三两下便吃了瓜子仁,将瓜子壳吐到地上。
终究是不一样了,若他穿越而来的这个世界真就如前世一般无任何超越凡俗的事情,那多搞点钱也无妨。
权财色欲,人之常情。
可偏偏这个世界它就不一样!
周景也只是初得【幻】字傍身。
可就算仅是如此,他都能随手幻化而出一堆金银,所以银钱自然也就没了意义。
这也就是眼下他在【幻】之一字上没走多远,若真要真正掌握了、精深了,那就真的是非常精深了。
毕竟这事儿,周景是有经验的。
‘咚咚咚咚咚咚……’
‘锵锵锵锵锵锵……’
密集锣鼓声适时响起,一道戏腔也从台上幕布后面炸响。
“……有寡人出宫来天摇地动~~”
“~贾爱卿率武士保孤安全……”
“~每日里在桃园笙歌欢宴……”
“~~为民请命把御驾拦……”
周景稍稍支起身子看向戏台。
幕布缓缓拉开,戏子一一登台,然而台上众人的唱念做打却未能吸引周景。
仅一阵,他便将注意力放到台上众戏子所画脸谱上了。
周景仔细研究着,偶尔捻一颗瓜子丢入嘴中。
雨棚下的看客中更是时不时爆发一道喝彩,随后便是各种讨论声,台下一片嘈杂。
“不错不错,这脸原来是这样画的……”
周景刚刚说完,下一刻就有道声音接上。
“哦?如何画的?”
随着声音入耳,周景也发现了不对。
原本嘈杂的雨棚下此刻变得安静非常,除却戏台上传下来的唱词声外,也就剩下雨声了。
他侧眼一看,而后轻叹口气。
周遭五步之内的椅子上已然换了批人,至于先前那批,则全部一脸惊恐地蹲去角落里瑟瑟发着抖。
“不愧是绣衣,果然威风!”
周景毕竟已经穿越而来数年了,又怎么可能不清楚‘绣衣使’的威名?甚至不止知道,他还清楚知道这些人所为何来。
周景唯一疑惑的就是这群绣衣究竟是如何找到他的。
毕竟他可是有着名为【百相面】的金手指傍身。
中年绣衣抬手,将一卷书册丢到周景面前:“论威风,你这百面窃贼也不逊我绣衣分毫。”
“我履职二十余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屡次从我等绣衣手下逃脱的人。”
“看看卷宗内可有误记。”
周景随手翻翻卷宗,又捻了瓜子嗑着:“只少不多。”
“我很好奇,你们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
中年绣衣抬头,往不远处手持令牌的另一六品玄服绣衣看了眼,其瞬间会意,抬手于令牌上轻拍。
随后一道透明光膜便以其为中心弥漫开来,仅仅数息便覆盖了整个雨棚。
“能屡次逃脱,想必你也修持了某道,多余的我便不解释了。”
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