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转眸望过来:“殿下去过长陵?”
“数年之前行军时曾路过那附近,去祭拜过一位故人。”晏绥声线沉淡道,“听闻长陵人擅长巫蛊之术,郡主可也略懂一二?”面前人淡笑摇了摇头,身体明显因为聊起家乡而放松下来:“那是以前,如今大多都失传了,会的人也不多了。我不是长陵人,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倒是阿弟学起这些来很快,父亲还专程带他去拜过师。”“他学蛊,你学医?”
晏绥略有意外,“倘若当初没有来京城,你会留在长陵继承医馆?”裴旖不假思索点头:“是。”
晏绥若有所思沉吟,他第一次派人到长陵去查她的过往时,就听闻裴行之对待这个养女极好,视如己出,也一直支持她寻找亲生父母。彼时他还疑心对方早就知晓她的身份非富即贵,想通过她获取利益钱财,如今看来,她养父对她的好,的确是真心。“可你养父如此栽培你,又为何会舍得将你送来京城?”但凡是人就免不了私心,何况还是父女之情。裴行之让她学医,又让她继承医馆,想来也是极其希望她能一直陪伴在自己膝前,既如此,当初他为何不于脆隐瞒了她是养女这件事?
回忆着上一世这段已经有些久远的经历,裴旖缓缓开口道:“当时有人去医馆找到养父,声称我有可能是他家主人丢失的女儿。我遗失的地点、随身信物全都与那人所说的对得上,可他家的主人是何身份,对方又缄口不谈。养父觉得不放心,因此亲自送我来到京城。”
在两人到达京城后,养父并没有急着带她登门,而是接连几天带着她在京城里绕来绕去。她很是困惑不解,直到几日之后,养父带着她从一扇隐蔽的后门走进一间医馆的后院,而后趴在门缝上观察着外面,良久,他转回身,长松口气裴旖这才迟钝意识到,原来这几日他们都被人暗中跟踪。彼时他们只知道寻找她的那一家人姓陆,更多的底细并不清楚。她很气愤对方凭什么偷偷摸摸跟踪他们,养父宽慰她说可能是她的亲生父母担心他突然反悔,舍不得将女儿归还,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之后养父带她去见了医馆的主人,也就是她的师伯,顾祈安的父亲。养父托对方去打探陆家的底细,晚些时候,顾祈安从宫中回来,听闻两人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后,立即出门帮忙打探,而后很快带回来消息,朝中姓陆的官员有三位,但年龄全都不符合做她的父亲。裴旖听言有些失望,但也并不觉得难过。从长陵过来这一路,她一直都在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想在养父面前流露出伤感。她自然想与自己的亲生父母相认,可也十分不舍养父母一家。养父母已经年迈,且常年累月在医馆操劳,积劳成疾,而阿弟不通医理,难以撑起家里的医馆,她很不放心就这样离开裴家,倘若此次认亲最终没有结果,她虽有遗憾,但也能坦然接受。
养父思虑半响,将一张纸条拿给顾祈安。对方低头看着上面的地址,神色慢慢从思索转为诧异,隔了许久,才不可置信缓声道,这条街上没有陆府,但有个长公主府,驸马姓陆。
而长公主有一个女儿在十八年前丢失,京城人尽皆知。在场之人皆是震惊至极,谁都没有想到,寻她的这一家人竞会是皇亲国戚。怪不得最初来长陵找她的那个人始终避而不谈自家主人的情况,只给了他们一个姓氏与模糊的地址,又暗中跟踪他们一路。倘若对方的身份尊贵如长公主,那这一切就全都说得通了。
之后便是父女二人登门拜访,长公主府确认了她的身份之后,留养父在府上小住了几日。在他启程回长陵的那一日,他婉拒了长公主赏赐的黄金百两,恳请对方准许他与郡主单独道别。
裴旖在前一夜哭肿了眼,早上青霜给她敷了好半天才消下去。她望着养父的脸,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对方拍着她的背,勉强扯出笑容,先是嘱咐了她一些日常,她沉默点头,垂着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最后他压低声音道:“若万一遇到意外状况,可设法去找师伯帮忙。”
裴旖听言讶异抬眸,彼时的她还涉世未深,沉浸在与亲生母亲相认的喜悦中,对于权力的危险毫无想象,直到数月之后她突然被扣上假郡主的罪名关进大牢,才意识到养父的用心良苦。虽然顾家在长公主府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但这已经是养父所能为她铺的最好的后路了。
想到上一世与养父最后一次见面时的场景,裴旖忍不住微微鼻酸,垂睫敛起思绪,半响,才继续低声道:“养父对我说过,我出生的那一年恰逢战乱,我的亲生父母不得已与我失散,这些年来一定在苦苦寻找我的下落。他与养母老来得子,因而更能体会为人父母失去子女的心情,所以即使不舍,也希望我能找到亲生父母,与他们相认。”
可谁能想到,他千里迢迢万般不舍地将女儿送来京城,却是将羊送入虎口。最后她不仅自己惨死在狱中,还连累他们一家人被一把大火毁尸灭迹。她望着面前的火光,漆黑眸底骤然变凉。
晏绥敏锐觉察到她情绪的突然变化,明明方才在谈及到她的养父母时,她的神情里有想念,也有动容,可当说到与亲生父母相认时,她的眸色却反常地冷了下去。
他无声盯着她的脸,脑海里回想着之前密探的禀报,说她在府里与长公主相处得十分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