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夜游(4)
这夜,苏牧坐在漱月阁二楼的茶台前冥思许久,终是被侍卫卢峰一句话点醒了。
-“属下方才问过许家大少爷,这位白小姐家中是经营书肆的。”书肆,白秋芙。
苏牧一拍桌子,“我就说这名字在哪里听过,是书会!祭月节那晚的书会,那间书铺就叫秋芙!”
“父亲,您去过那书铺?”
苏忠信正坐在苏牧对面核验贡品簿,抬起头却见父亲眉间紧蹙,一副若有所思。
茶堂木窗外的挑廊上,夜风掀起凉意,曲臻背靠窗棂,心上一沉。“何止去过。"苏牧顿了顿,抬眼看向苏忠信,问他:“一月前,徐丛来泸州找过你?”
“没错。“苏忠信答:“他知道育婴堂,还笃定自家女儿的失踪与苏家有关。”散乱的思绪逐渐拧作绳结,苏牧攥紧了拳,只觉一阵心烦意乱。“季恒被查封后改名为秋芙,徐丛是曲伯康钦点的继任掌书,如今书坊却归属于白家…”
他幽幽道:“其女白秋芙如今就在宾客之列,她与许凌笙相识于曹家寿宴,而那个时间点,徐丛碰巧也在泸州。”卢峰顺着苏牧的思路思忖片刻:“大人是说,这曲家、徐家与白家互相熟识?”
苏牧双眼微狭,“若果真如此,这白秋芙嫁入许家,恐怕不只是为了得到仙丹。”
“可先前属下调查过季恒门下的书客,当中并没有人姓白,曲伯□口前也并无白姓亲友。”
卢峰在苏牧手下做事多年,自是明白主子生性多疑,但眼下轩辕宴在即,就算白秋芙赴宴目的不纯,她一介身患肺疾的女子,想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不若等宴席结束再议。
一旁的苏忠信也熟悉父亲爱好小题大做的毛病,不想他过分操劳,跟着安抚道:“曲家这祸根已除,徐丛返回梦州得知此事后,想必也不敢再冒死追究了,父亲若是放不下那个白秋芙,这几日派卢统领盯紧她便是。”苏牧沉默多时,却愈发放心不下,转头问卢峰道:“今日梦州堂口的人可有来信?”
“并无探子来报,只有两封飞书。"卢峰说着从里怀掏出两张字条递于苏牧,“申时与酉时各一封,分别来自梦州与秦阳。”听到“秦阳"二字,苏牧眉间又是一紧。
他打开字条,端详片刻后道:“这字迹确是来自我们的人,但除却梦州,其他地方的管事都清楚无事不传书的规矩,既无要紧事,他们又为何放出信鸽送来密报?”
卢峰眨眼思忖片刻,也觉事有蹊跷。
一旁的苏忠信却不以为然道:“想必是见父亲大人出了远门,怕您费心操劳轩辕宴之外的事,这才特地送信过来,以叫您安心。”“姓梁那小子可有异动?"苏牧又问。
“一切正常。"卢峰答:“他率领黑袍在庄外巡查,按时清点贡品数目,未曾入庄。”
茶堂内,原本坐着的卢峰觉察到苏牧愈发不安的心神,起身走近了,静候他发落。
茶堂外,曲臻攥紧衣角,大气不敢出地听着,冷风吹过时,才发觉自己已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看来,她今夜若是来对了。
茶堂内安静了片刻,唯有指尖轻点茶案的清脆声响。这漫长的沉默加重了曲臻的忐忑。
她有种预感,苏牧既已觉察出端倪,便不会轻易放下此事,躁动的心跳声声敲击上耳膜,冷风呼号,她身上颤抖得愈发厉害,那时,苏牧的嗓音忽而从窗内传出。
“现在派人去白秋芙房间瞧瞧。”
他沉声吩咐道:“若她还醒着,便带她去见柳大夫,诊一诊她这肺疾究竟是真是假。”
苏牧话音刚落,窗外传来一阵细碎声响,卢峰猛地转头,两步跃至窗前,翻窗而出,目如鹰隼,凭栏朝外眺望。
整座后院笼于墨色夜雾中,但即便视野受限,卢峰也一眼便瞧见了西边小径上那团一闪而过的黑影。
他纵身跃下挑廊,踏过屋瓦,朝黑影消失的方向疾步追了过去……曲臻落地后背靠一楼廊柱,将身影隐于屋檐之下,头顶传来的急促声响叫她心脏提到了喉咙口,好在影四适时现身,吸引了卢峰的注意,目送他身影消失在西侧林子里后,曲臻向东穿过夜色,拔腿往东厢跑。影四轻功卓群,对付那侍卫应是不成问题,眼下,她更需要担心的是自己。苏牧的人若要赶去东厢,需绕路从正门出入,她从后院跑回去应是来得及,但就算她能在那些人赶到前返回房间,他们若要强行带自己去看诊,又该怎么办?
这肺疾本就是她为了套出炉鼎所在才编出来的借口,误打误撞换来了轩辕宴的请柬,如今眼看就要入殿,断然不能在此刻暴露。曲臻心绪芜杂,一路脚下生风,像只蒙着眼在林中乱窜的鸟,待她留意到路口处那打着灯笼的人影时,却已然刹不住步子,只能下意识错开脚步闪过那人,不料却脚下一空踩进一旁的湿泥,脚腕一扭,整个人跌了个狗啃泥。这一跤摔得极其扎实,但曲臻来不及喊疼,而顾不得拂去身上的湿泥,她嘴上连连说着"抱歉",挣扎着起身想继续跑,那人却提着灯笼照过来,长袖飘飘,对着她伸出了手。
借着灯火看清那人的脸后,曲臻怔在原地。“县主?”
戚荷显然也被吓得不轻,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