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前一瞬还噙着笑的朝辞啼在看见花无凝跟柳衡面对面站着,执手相看,两个人同时捏着一个香囊,还靠得很近时,笑意霎时被铺天高地的寒戾裹挟。
尖刀似的目光陡然落在了柳蒋的脸上,他走进,关上帐帘,一步一步踏入。分明还是笑意吟吟,却感受不到其中所有的良善柔暖,只有无穷无尽的冰寒。
那眼轻飘飘地看在两人所执的香囊上,又看了花无凝一眼。没缘由的,花无凝松了手,颦眉不喜正声而问:“朝辞啼,你不应该在战场上吗?”
“胡军撤了,我自然带兵回来了。"朝辞啼说得风轻云淡,却转手将柳衡往另外一边挤开,最后装似无意地问道:“倒是不知道,柳少师怎么私自跑来了军吉?〃
趣趄一步,柳衡清秀之容也泛起褶皱,他紧捏着香囊,勉强算得上好气而语:“我是与阿凝的粮草队一同而来的,朝太师开口便是私自,毫无根据,中伤他人,实难信其言语。”
“柳少师怎么变得如此狭隘妄佞,偏颇失礼呢?"朝辞啼自若慢语,双目却似淬了毒,凝在他身,“本太师随意说了三两语,无心触怒,你却声似讨伐,活像我冤枉了你。”
他言语一顿,扬眉下视,携带一股朝弄之意,“圣贤有言,不知者无罪。本太师怎么知道你是跟着粮草队才来了军营,饱读诗书的柳少师却恶语相向,着实让人大开眼界,大为惊叹!”
“你说是吧,柳少师。”
“朝太师出言不逊,有辱我的名誉,却还想以圣人之言压我。“柳衡早已不是之前那个敛锋芒,藏着掖着的柳衡,他直视朝辞啼,背挺直,不屈不挠平声而语:“圣人亦有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故之以德报德,以怨报怨!我只不过未曾接朝太师的怨气而已,朝太师何须长篇大论,好为人师。”剑拔弩张的气氛令站在朝辞啼身侧的花无凝噤了声,稍稍退后一步,又被朝辞啼夹针带枪的话引了去。
“既然柳少师如此发话,本太师也要点明柳少师不足之处。"朝辞啼见缝插针,轻蔑扬着笑,眼睛由上至下将他扫了圈,“柳少师学武武不精,文略计谋也用不上,前来边关能做得了什么?”
柳衡深吸一息,他知晓朝辞啼这是在讽他,武艺比不过朝辞啼,文略有花无凝在,他也毫无用武之地,“文武皆有用处,我武不精不代表我不能上战场,文略之面也能提出自己的卑贱之思,即便这些都不能,劈柴倒水之事我也能做。朝太师又何必以己度人,替人定夺。”
“劈柴倒水,原来柳少师还有此觉悟。"朝辞啼闻之不屑一顾,“这份差事挺适合你的,简直是量身定制,本太师都没思索过这些事。”“柳少师能想到这些事情一定是心有所思,得其要领。"朝辞啼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辜负柳少师的用心良苦,这些杂役之事,交给你了。”“朝太师真会说笑话。“柳衡脸色陡然一转,谁人不知他柳衡为庶子时,常常被族中人所欺压,劈柴倒水是家常便饭,老生常谈之事。转动手中的香囊,当着朝辞啼的面,慢条斯理地挂在腰间,眼睛却未偏移一分,“我要做什么岂是你能置喙的,军规森严,阿凝都没有开口,你在此喧宾夺主,怕是不妥。”
朝辞啼盯着柳衡佩戴的香囊,哼出笑声,轻描淡写而语:“柳少师所说的军规森严确实无错,但论品级,我高一级,所言所论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更何况,你无故出京,来到边关,无品无级,在本将面前叫嚣,更为不妥。”
“事实到底如何,争辩毫无用处,朝太师不若问问阿凝。“柳衡面容愠怒溢满,但又生出一丝丝胜券之色。
“好啊。"朝辞啼眸光一暗,他笑着应着,骨指却微微收紧。争论之声骤然歇下,两个人同时往向花无凝。这一眼看过去,发现她撑着脑袋坐在位置上,掀开眼帘愁绪怨念交错于眸,冷冰冰地看着他们。
“阿凝。"柳衡面对花无凝时,刚才那副厌色恼怒之容霎时消退了干净,留下清容之颜。
反观朝辞啼却呆立在那里,一声不吭只留下颇有深意的笑。花无凝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悠一刹,随后落在朝辞啼身上,“出去。”那双含笑的凤眼顿然覆上霜意,未动身形,就执拗地看着花无凝。“身为副将,朝太师还想拒令不从?“柳蒋声音轻缓有度,细听一下幸灾乐祸之意却是满满当当。
与之对视数秒,朝辞啼后牙一咬,故作自若而言:“好。”飒然转身往外走,衣袍飘飘,低沉之气时不时浮现。望着朝辞啼远去的背影,花无凝缄默住,她凝神多看了眼,丹唇翕合一瞬。“阿凝。"柳衡含情脉脉走上前,温情似水地唤道。蓦地被唤醒,花无凝视线移到了柳衡身上,见他温润如玉,面带春意走来,瞥开了眼。
而这一瞥又恰巧看着要掀帘出去的朝辞啼。“你没事吧。"柳衡不禁忧心而问。
“没事。"蛾眉微蹙,花无凝揉揉眉心,“你也出去。”空气静默良久后,突然传出“嗤"的一声嘲笑。于门边掀帘而出的朝辞啼回首看了眼柳,大步流星出去了。“我…“柳菊脸一白,不知该如何是好,“阿凝,我不该假借你之势…”“不是这个。“花无凝无奈出声:“我有些烦闷,不关你事。”“我知晓了。"柳衡也只能勾勾嘴角,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