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钩剧烈摇晃,惊得帐外烛火一跳,将那对相缠的人影投在纱帐上,像折翼的鹤,正在欲海里无声地下坠。“阿瑶,嫁给我好不好?"男子低沉的嗓音响起。“阿瑶?“女子声音迷离,带着哭腔。
“眶当一一”
朱漆殿门被猛地推开,寒风呼啸而入,霎时扑灭了室内的烛火。宫人提着宫灯,骤然掀起帷帐,榻上锦被中露出半张煞白的芙蓉面,佳宁郡主发髻散乱,正抖着手去掩,却将脖颈侧的暧昧红痕露得更分明。贵妃金丝缀玉的护甲堪堪搭在门扉上,凤眸微眯,唇边噙着三分笑,她身后乌泱泱跟着一群公子小姐,个个伸长了脖子,朝殿内张望。却见到床榻上的两人时,蓦地变了脸色。
“佳宁?修德?怎么是你们两个?”
佳宁郡主闻言一怔,抬眸间,烛火正映在那人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竟是郑国公府的三公子郑修德!她瞳孔骤缩,指尖猛地掐进掌心,一股被愚弄的怒火直冲头顶。
“怎么是你,怎么是你!”
她声音发颤,扬手便朝他胸口捶去,绣着缠枝纹的锦被随着动作滑落,露出肩颈处斑驳红痕。
郑修德抬手要握她手腕,却被她发狠挣开,鎏金帐钩经这一撞,“当哪”声坠地,惊得殿内外的众人倒抽了一口气。“郡主且听我……”
“住口!"她抓起枕边金簪就往他心口扎,泪珠混着额间花钿的金粉滚落,在茜红纱褥上泅出深痕。
“你竞敢……竞敢…“后半句哽在喉头,化作一声鸣咽。窗外忽起北风,将未关严的菱花窗“砰"地吹开,梅花枝头上的雪粒子纷纷扑进来,顷刻消融在满地狼藉的衣衫间。
闺秀们团扇半掩着面容,却遮不住那一双双透着轻蔑的眼睛。扇面下朱唇紧抿,帐中春色漏了几分入眼。
世家公子们斜倚在雕花柱旁,手中折扇轻敲掌心,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却目光如钩,将凌乱的床褥、散落的钗环,乃至佳宁郡主肩上未消的红痕,都一一钩进眼底,藏进往后酒宴的谈资里。“诸位贵人请移步一一”
郑贵妃手下的管事嬷嬷适时上前,枯瘦的手掌往殿外一引。众人这才作恍然状,拖着绣鞋锦靴缓缓退去。只是那脚步声里,分明掺着几声压低的嗤笑。待朱漆殿门"吱呀"合拢,最后一线天光被掐灭时,佳宁郡主的哭嚎声也戛然而止。
一墙之隔,宋昭捂着嘴,透过窗棂的小孔看着发生的一切。幸好她察觉到殿内香气有异,不然……
从她进入偏殿起,像是被人无形操控一般,撞见殿内有人偷情,那人慌张离开,自己必定小心翼翼不敢声张,又被醉酒的太子拦住……再让贵妃捉奸在床。布局之人煞费苦心,是想毁了太子吗?谁会如此做?若是五皇子,怎么会让自己的外家参与此事,还搭上了佳宁郡主?是为了永安王手中的兵权吗?可永安王故去多年,手中兵权早已名存实亡,还会惹陛下不快,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不像是精明的郑贵妃谋划的。黑暗中,宋昭回头,萧钺安静地躺在软榻上,像是睡着了一样。郑贵妃带着佳宁郡主和郑三公子离去,偏殿又陷入了一片死寂。宋昭松了一口气,轻轻走过去,坐在榻边,望着萧钺的睡颜,思绪一下回到了碧落崖底,眼中不觉模糊一片。
“你让我忘了你,何苦还来找我,假装我们从未相识不好吗?”宋昭轻声叹气,从荷包中掏出一枚红色药丸给萧钺服下。“九鸣,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宋昭又待了一会儿,见萧钺无恙,正欲起身,忽觉衣摆一沉。萧钺苍白的指节死死攥住她锦袍的一角,他眉心紧蹙,薄唇无意识地翕动,额间冷汗顺着凌厉的轮廓滑落,没入素白中衣的领口。“别走……
这声呓语混着沉重的喘息,在寂静的寝殿里格外清晰。月光映得他脸色愈发惨淡。
宋昭垂眸,见他另一只手正揪住心口衣料,将那绣着螭纹的绸缎抓得扭曲变形。
她心一软,重新坐回榻上,伸手要拂开他黏在颈侧的湿发,却被他突然暴起的青筋吓住。
脉搏在掌心下跳得又快又急,像困兽最后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