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过后，西野零转头问一旁屏息凝神扒墙看戏的人：“可以开一下灯吗，他看不见菜。”

反应过来的人立刻为他们头顶的灯按下开关。终于亮起一点白色的灯光，西野溥叮嘱：“小心点，刚才好像切到手了？”越前龙马放下刀叉，脸色说不上惊喜，但也说不上困扰，呈现一种诡异的平静：“不是因为灯光，你刚才一一说什么？”见他没切到手，西野零收回担心，轻描淡写重复：“和我结婚吧。”她递出那份被仔细查阅过确保双方利益的求婚合同。“关于你的合约，就算你选择不续签，我仍然会继续帮你组建团队，你可以安心打球，剩余的一切事务我会帮你安排好。无论是霍华德还是西野都将持续赞助你，所以不用担心结婚后你会有所损失。”“这是我们的婚前合同，我会转让部分股份给配偶，作为你可以信任我的条件。”

她将合同页面翻至第一页，划清价码般清清楚楚写着甲乙双方的姓名。西野零。

越前龙马。

这样做通常是合理的，双方都有婚前财产时，按需协理。“对合同的内容有异议，或者需要代为检查，都可以咨询这位律师小姐，是我从你母亲工作室借调来的高级律师。”西野零示意了一下，律师女士从楼上走下来，推了推眼镜。为了避免自己公司和对方公司的律师起到内部协调的相关纠纷，她特意没有从自己公司调来律师，而是选用了伦子女士工作室的主理婚姻官司的律师来协助。

然而，越前龙马却没有看向合同。

他回视着西野零的目光。

霍华德俱乐部的股份是一种得到，同时也是一种法律意义上的保证。保证越前龙马不会加入其他任何有竞争关系的体育俱乐部。这是行业里不约而同的守则，同时，即便他选择加入，对方公司也未必会像现在一样信任他的到来。

因此，无论如何，只要签下这份合同，越前龙马会是最高待遇的选手，属于霍华德。

是选手，也是管理者。

她的确将工作高于一切。

越前龙马现在确信这一点。

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越前龙马只是经过西野零筛选的商品。这是一段多经波折的关系，从信件往来的第一天起就证明着这一点。一开始只是跨国来信，时差的不同让他们仅有一句对话的来回。接着是相处时，显而易见对于学习高于他的态度，无可厚非，越前龙马不介意以此模式持续下去。

所以他宽容，退让，接受对方的利用和橄榄枝，并且甘于此。至少关系在改变，西野零对他的感情在改变。但在这一刻，越前龙马意识到，退让和宽容是无用的，至少对于西野零是这样。

他平静地看着对面的人，没有避退的目光，没有再一次算了的叹气。微微启唇："“我…”

西野零盯着他的口型，不知不觉也开始为他的答案紧张。通常情况下，这种情景对话里，对方只有一个回答。餐厅里的所有人都提起一口气，不敢呼吸，生怕自己的气息打扰到正在说话的男主角。

连餐厅外，玻璃倒影出的邮轮灯光都静静停滞在了微光闪烁的瞬间。“我觉得，你应该冷静一段时间。”

.……?“西野零盯着他的口型，忘记了眨眼，听到回答异于秘书和她排练的可能后，本能地被眼球的酸涩眨动。

合同被原封不动推了回来。

站在一旁的律师女士将滑落鼻尖的眼镜推了上去，笑容在脸上像是铁打的面具。

“是需要签字笔吗。”

律师女士得体地递出自己的签字钢笔，戴着烫金的刻字，写着伦子律师事务所的名字。

越前龙马没有看向别处，将对面人眨眼的动作看进眼里，仍然是这副静若止水的模样。

“不用了，谢谢。”

西野零反应过来，这是求婚被拒了。

但她没有气馁，毕竟那本求婚手册上，主人公求婚了99次：“是合同上有哪一点不满意吗？”

这个人没救了。

越前龙马浮现出这样的念头。

他愿意退让的理由，是基于感情的双方态度端正，即便西野零提前看出他的心心思，虽没有动容，但至少愿意利用这一点感情将他把握住。至少她的理解内，越前龙马的感情是愿意为她退步回头。就这样一直利用下去，越前龙马也愿意为她签下永远属于她的合同。是基于感情，才有合同。

而不是将感情明明白白，两不相关地写在合同上，才衍生出他们的交汇。他愿意温柔爱护这段关系的男朋友。

但不愿意成为利益计较后的丈夫。

所以他再一次肯定地、确切地、冷静地说：“我想，你的确要冷静一点时间。谢谢你的约会，晚餐我就不用了，再见，西野小姐。”他拿起自己的东西，起身，礼貌地和她点头致意。随即，大步流星，离开了餐厅。

餐厅的空气恢复了流动，烛光再次随着行动流通的微风颤动着，留下巨大的影子在玻璃上摇曳。

游轮的灯光秀继续闪动不同的光影，引起岸边游客的惊呼和闪光灯的拍摄，低鸣的呜咽、烟囱排气的白雾，在海岸线上与长长的光线交织出模糊朦胧的侧影。

最终凝结在滴落玻璃的水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