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也好,只要做她搞不懂的事情她就自然没话说。
接着于悦明白了她这些行为背后的用意,一旦世元疑惑饭菜的煮法,家娘会马上说明是于悦的煮法,她只是照做,如果换成她是不会这种做法的,老传统不会这样吃。接着就观察儿子脸上表情,期待他能“主持公道”,通常世元会笑笑,说于悦你是不是外面吃一次就要回家照煮一次啊,于悦嘻嘻哈哈,两个人的小浪漫为何要多做解释?家娘一看情况不妙,立马改口说,读书人就是见识多,煮个菜都这么有花样,那样子灿灿的,意气消了大半。跟没文化的人生活在一起是很累的,所有现代化的厨具她都不会用,现在厨电都是傻瓜式操作,于悦得手把手教,步骤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根本不需要看懂文字就可以做的,但她最大的问题是内心的排斥感,机器不会用怪发明人,东西用坏了怪买得不好……诸如此类,于悦觉得情商跟智商真是成反比,家娘情商如此高,做事能力真是太差了,完全不懂得灵活操作,总结经验,高效生活,倒个水都可以分三次,先从水龙头里接到瓢子,再从瓢子倒到大碗中,最后再用勺子打起来放进锅里……天哪,稍微留心就可以知道大概要放多少盐多少油多少水的,每次不会去总结经验吗?她把自己当成机器吗?机器都有记忆操作。大学时一位退休的王教授说过一句话于悦铭感于心,她说,“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做人的,一种是做事的,你们要做做事的人,只要在做事中你才能真正的做好自己,活出自己的价值。”
两夫妻最怕的是被她“冤枉”,她每句话后面都有一句“这是我世元说的”,“这是我媳妇说的”,“这是楼下婆婆说的”,“这是老板说的”,“这是你家公说的”,“这是……”,总之没有一个是她自己想的,出什么问题都跟她无关。于悦觉得她很可悲,一辈子活得没有自己。别人问她老房子为什么不做起来,她说了一大堆理由,最后来一句,“我世元讲的”,导致老乡私下里议论世元的不是,世元回乡下那些老乡都不待见他,有时还莫名其妙被抢白,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肯定是他妈妈摞担子的说法,总不能拆穿自己的妈?只好哑巴吃黄连,打落牙齿和血吞。明知道她一辈子都这样改不了了,他还是忍不住回来指责他母亲,这一骂就天翻地覆了,“你不可以这样子,回老家乱讲话,明明是你自己的想法非要拉个人进来,害得我们不要做人,就你是神仙永远不会错!”家娘恼羞成怒往地上一坐,又哭又闹说养大了白眼狼,于悦看不下去,一般就做和事佬,但心里是不情愿的,她只是怕爸爸以前说的,“要顺着你家娘,不然她这么极端,就怕到时候坏你名声。”她那个样子会迷惑人,一头白发,人又瘦又干,加上有点关节老化,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七八十岁了,其实她是甲亢,怎么吃都胖不起来的。刚来那会子,楼下物业值班室里玩的那些婆婆都说家公是她大儿子,她就顺势说自己一辈子多苦,刚开始还有人听,后面大家都不耻,有经验的人说她是“懒人会推病”,才五十岁就推说自己一身病,不干活了,哪里像个农村人,这个岁数的怎么可能没点毛病?就个关节老化还整天挂在嘴边不肯停,那些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听了浑身不舒服。人与人相处时间长了什么都懂。世元那个叔婶就说,“人啊,要清楚自己的位置,工薪阶层的就要像个工薪阶层,领导就要像个领导,老板就要像个老板,农民就要像个农民,不要明明是农民却整天想过领工资的生活,想不来的,你好吃懒做了,就得增加别人的负担,这笔账不是国家给你的,是孩子给的。怎么过意的去?”家娘她从不说于悦的不是,她懂,于悦这样的女孩子是老太心中的“女神”,知书达理,端庄大方,她太有礼貌了,见谁无论贫富都是一样的态度,是个“讨喜”的角色,说她的不好只能暴露自己的蛮不讲理和无知落后。她很聪明,只要别人交口夸赞于悦时她便会顺势说自己待她极好。
两个女人呆在家里无事可干,大眼瞪小眼,这日子要多别扭有多别扭。两个人都觉得对方在拖累世元,恨不得消失一方才好。于悦底气足,足在哪怕休假工资也照发不误,家里开销也承担了一半;家娘底气足,足在房子是她的名字,等于儿子媳妇住她的;这样的心理斗争是件累人的事。家公在矿山得了皮肤病,一直都没办法好,反反复复,于悦怕出门在外的矿工生活不检点,提醒世元让他去做一下HIV检测,排除危险因素。但他坚决否认了这种可能性,化验结果表明他得了一种麻烦的光化性湿疹,基本是根治不了的。他不敢晒太阳,严重的时候一天到晚就带着房间里吹空调,他本来就寡言,微博事件之后,更没话说了,于悦跟他连客套都懒得说了,都不愿意去装。最痛苦的是他痒起来什么分寸都没有,有时候忘了去洗手就去拿碗,于悦每次都想抢着去,可基本都会失败。他没事干,一整天坐在那里就等着拿个碗筷,所以每次都很积极,一早就摆在那里。吃饭习惯也不好,总是夹起这块肉看着不对又放下,挑三拣四,有时候还要夹菜给榕榕,于悦能做的就是菜一端出来早早的帮榕榕和自己夹菜到碗里。他痒起来没边,一边吃就一边抓,有时候抓得满脸是血,于悦都不敢抬头,心里备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