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一定知道很多的内幕，但我还是不急于见她，跟太子比起来，她也没那么重要。

我天天来，可见太子逐渐好起来。

太子跟我熟络起来，有时候会跟我说说他为什么一定要大皇子回来。

“其实，大皇子给儿臣写过信。”太子悄声说，“他说愿意真心臣服于儿臣，无意争储，儿子本也不信的，直到后来他送来了这个。”

太子从床头的矮柜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来递给我。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串佛珠。

这个我就不懂了，这佛珠难不成有什么讲究？

太子笑了，将佛珠拿出来，掀开底层的绒垫儿，下面……空空如也。

沿着缝隙用一根细针扎了几下，底板“嗑哒”翘起来，太子取下底板，里面是一封信。

大皇子说，他永远都无缘帝位，因为他的生母是跟着别国使臣过来的婢女，身份低贱不说，还是敌国的血脉，所以永远不能继承大统。

我纳闷儿了，这个大皇子是我进宫之前就出生的，只听说他生母身份低贱，在他一出生就死了，却并不知道他是别国婢女所生。

我第一反应就是：这皇帝的品味……爱好可真是够特别的。

而且，别国的婢女，怎么就能入了皇帝的眼，上了皇帝的床，还能生下皇帝的长子？

这种故事……太子竟然也信？

我怀疑的目光丝毫不加掩饰，太子垂了下眼睑，才道：“其实儿臣也知道，这不可信。可……外祖家似是有意让大皇兄暴毙，儿臣实在于心不忍。”

能够在我二哥的地盘上，把这样的信送回来，这大皇子要么是个城府极深有成算的人，要么，这是胡家故意为之。

“灏儿，这件事既然已经做了，我们就不提了。不过今后你若是有什么事，也可以跟母后商议。”

我知道太子还不太信我，怕我误事。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给人们的固有印象太深刻也太长久了，总不会因为才一两个月的表现就刮目相看。

“儿臣明白，母后……睿智。”太子这两日清醒，自己身边的人全都换了，他也知道了大概，一句都不曾问过徐嬷嬷与素珠。

睿智？我轻笑，抚摸着太子青涩的脸庞。

虽然他少年老成，可想必心还是温热的，对自己的母后还是满心的依赖。

只是他不知道，我……并不真的是他的母后。

为了这份鸠占鹊巢的愧疚，我会好好对他。

“母后算不上睿智，只不过不会总那样犯糊涂了。”我想了想还是要把话挑明了，“你大皇兄的话不可尽信，胡家……也不可尽信。”

犹豫一瞬，没有说出最后一句：你父皇更不可信。

太子似是明白我隐含的担忧，一双眼睛清澈而期待的看着我：“母后呢？母后可能让灏儿尽信？”

我竟迟疑了，我毕竟不是他的母亲，对他可以不遗余力的帮助，但有朝一日我需要拼了性命去拯救他，我会吗？

苦笑一下，我说了九成真话：“母后不糊涂的时候，可尽信。”

太子似是有那么点儿失望，可是琢磨我话里的意思，倒是认同的点点头。

想来我曾经因为糊涂，坏了不少人的事，如今我不敢保证，太子很是理解。

这孩子，挺可怜的。

寻常家庭十二岁的孩子，不说完全不懂事，那至少是需要父母引导管教的。他小小年纪却要背负远超同龄人的重担，而且还得颠倒过来，时不时的提点一下我这个母后。

方槐与静莲联手，查出了那床发霉的被子的用处，到底是殿内的熏香让太子暴躁。

这种东西扔了就完事儿了，最起码目前新来的人不管什么任务，近期是不敢妄动的。

今后我会时不时让静莲过来看看。

太子能够下床走路，我就重新把回胡家提上日程。

而胡家也传来了消息，已经准备好迎接凤驾，顺便说了一句：刘嬷嬷时日无多。

好吧，这杀鸡儆猴的计划只能换人了。

有时候，这种跟随最久的乳母，本以为最不可能被收买，绝不可能背叛的人的背叛，才是最伤人的。

例如我身边的刘嬷嬷，例如太子身边的徐嬷嬷。

她们都是胡家家生子，我就不相信胡家毫无所觉。

心怡、心悦和静芜、静莲，我该不该给她们同等的信任呢？

又能不能给呢？

我被困于深宫，想要在皇帝和胡家的博弈中为自己拼出一条活路来，能够依靠的只有身边的人。

因为我什么事都瞒不过她们。

心悦野心太大，表现的太明显了，尤其是刘嬷嬷走了之后，她更是压抑不住。

心怡，说不好是谁的人，反正感觉她很聪明，即便另有想法也不会直接表现出来，我想不是要紧的事儿，她不会背叛我。

静芜给我的感觉就是，很正直，很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