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的。
她第一次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是在自己和堂弟打碎了瓷碗,不小心双双跌倒时。
宁唯比弟弟大两岁。
她从很小就知道照顾他,于是倒下时,她扑过去用胳膊护住了弟弟的脑袋。
可因为动作拉扯,膝盖硬生生跪在了碎裂的瓷片上。
明明她才是受伤的那个,可长辈们还是一窝蜂跑到堂弟身旁,惊慌失措抱起来,又吹又哄。
宁唯趴伏在地上。
愣着。
膝盖血流如注,疼得她发抖,却一滴眼泪都没掉。
年幼的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不被他们重视。
虽然奶奶在确保乖孙子没有受伤后,伸手把她扶了起来。
叔叔婶婶也发现了她身上的伤口,惊得赶紧给她消毒,帮宁唯止血。
但宁唯还是有了心结。
也不知是不是敏感,后来的相处,她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他们对堂弟,和对自己的不同。
从那时起,宁唯每天都在盼望爸妈回老家。
伤口结了痂,伤痂又脱落,留下一道难看的疤痕。
疼痛感早已消失。
但却有了痕迹。
她越来越懂事,小心翼翼和他们相处,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客人。
初中时,她终于被父母接走了。
虽然家里贫穷,只能住在窄小的平房里,爸妈却依旧让她,感受到了亲人毫无保留的爱。
宁唯感激奶奶和叔叔婶婶对自己那些年的照顾。
所以她长大后越来越优秀,他们有时用一些不太好听的话语酸她,刺她,她也不太计较。
无所谓。
他们不值得她难过。
后来上了高中,宁唯从不穿校服裙,每天都穿着宽松的校服裤子。
直到某次文艺汇演。
她是文艺委员,必须要穿校服裙,和班里的女生达成一致。
宁唯坐在教室里惆怅,抱着膝盖望向窗外。
时不时低头看一眼白到发光的腿,视线又落在伤疤上,心里焦虑又不安。
她怕再被同学们发现自己的疤,更怕像是儿时那样,被班里男生嘲笑是丑八怪。
“都等你了。”空旷的教室里突然传来他的声音。
宁唯下意识往下扯了扯裙子,想要遮住膝盖:“我,我这就走。”
少年横亘在她面前,淡声道:“宁唯。”
“嗯?”
“你有心事。”
宁唯避开他探究的视线,手还在往下扯,“没……”
“不用遮,我已经看到了。”
“!”宁唯像是被揭开了难堪的一面,脸上浮起尴尬的表情,咬着唇角,和往常的自信活泼截然不同。
程晏抬手,俯身,很轻地揉了下她的头发。
他和她灼灼对视,又垂眸看向她膝盖上的那条疤痕,修长的手指温柔轻触,满眼怜惜:
“疼不疼?”
宁唯眼眶一酸,泪水汹涌而出。
“不疼。但我觉得很丑,所以不敢穿这么短的裙子。”
“哪里丑了。”少年伸出手臂,给她看自己胳膊上的各种摔伤,又撩起衣服,看他腹部的伤痕,
“我身上也有疤。”
“丑吗?我不照样穿短袖吗?”
他顺手抽了两张隔壁桌上的纸巾,递给宁唯。
宁唯抽噎:“可是我这个在膝盖……”
“伤疤都丑,”程晏漫不经心,却又眼神坚定,
“但它长在你的腿上,就显得好看了。”
宁唯愣了愣。
泪痕还挂在脸上,被他的花式夸奖逗笑。
“没想到你也会安慰人。”
“不太会。”
——现学的,只安慰你一个。
那天的文艺汇演很成功,没有同学在意她的伤疤。
就算有人投来疑惑的目光,也只是看一眼,就礼貌地移开了视线。
她还收到很多同学的夸奖。
夸她腿白,又长又直,匀称好看。
宁唯不自信的那片废墟,因为他们的善意,而逐渐重建了起来。
她抿唇笑,远远地望向瘦高的少年。
好巧。
他刚好也在看她。
-
想起程晏在她自卑时给予的信心,再想到这样高傲的他,如今竟然像一只黏人的宠物犬,宁唯就心软的一塌糊涂。
她上前,搂住了他的脖子。
男人一怔,而后很自然地将她拥紧,脑袋埋首在她颈间。
宁唯能感觉到程晏的变化。
每次亲热,他都在隐忍,却每次都不会触及底线。
他甚至比她还要用心的对待这次恋爱。
宁唯全身心放松,在程晏声音有些哑的时候,贴着他更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