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将视线移到了姚崇的身上。
姚崇对赵诲的求救置若罔闻。
天幕既将这件未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就是要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既然认识了错误,那他便不会一错再错下去。
宠溺儿子,疏于约束手下,是他之过。
李隆基看明白了姚崇的态度,看也不看赵诲一眼,沉声道:“杖责一百,流放岭南。”
赵诲震惊。
天幕不是这样说的啊,天幕说了,姚公会救他的,怎么一切都变了呢?
他还想开口喊,被拉住他的士兵捂住了嘴,最终只能发出不甘心的“呜呜”声。
这声音随着他挣扎的声影,越来越远,最终宣政殿前,又恢复了安静。
此时,姚崇对李隆基行了大礼,说出的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臣,姚崇,年老多病,处理政事力不从心,请求告老回乡。望陛下恩准。”
宣政殿前的众人都惊了。
这是要辞官?
请辞避位?
这可是百官之首,执掌紫微令的首席宰相啊?说不要就不要了?
如果天幕说的这赵诲之事发生了便罢了,这还没有发生,姚公也没有为贪污的小吏辩解,陛下还没有心生不满,一切都还没有定数。
哪怕是陛下盛怒,再严重也不过是贬官罢了,哪里需要请辞呢?
这会子还不抓紧跟陛下道个歉,说自己治下不力,请求赐罪,来换一个陛下回心转意还等什么呢?
张说也瞪直了眼睛。
这就要辞官了?
姚崇那样一个喜欢权力,还总想排斥异己的人,这就请求辞官了?
真是活久见了,太稀奇了。
别再搞什么以退为进吧?
张说狐疑看着还没有直起身子的姚崇,心里狐疑。
李隆基正色看着姚崇。
他听明白姚崇的意思了,他这不是以退为进。
他说的是,年老多病,告老回乡。
而不是治下不力,请求辞官。
无所谓于此事在他心里的态度,也无所谓是否能坐稳宰相的位置。
他的目的不在求得原谅,他是真的想辞官了。
李隆基沉默了。
这个还待谋划之中的想法突然被实现了,有些令他猝不及防。
他久久看着跪在地上的姚崇,心里怅然。
姚崇他虽排斥异己,将宰相之权牢牢把在手里不愿让别人分走一丝一毫,也并未约束好儿子和下人。
但他是个好宰相,开元之初,政局安定,姚崇他功不可没。
李隆基沉默半晌,最终开口。
“准。”
姚崇笑了:“谢陛下。”
天幕里的他被权力,被陛下的盛宠迷了心,晃了眼,猜错了陛下的心。
然这最后一次,他还是猜对了。
姚崇与李隆基心如明镜。
但宣政殿前的众人像是脑袋套了麻布袋子。
什么意思?
陛下同意了?
陛下疯了吧,那是姚崇啊?
他没犯什么大错,罪不至此啊?
怎么他说辞官,陛下就给同意了呢?
【表面上,姚崇被罢免是因为他的两个儿子和手下贪污,实实在在坑了他一笔,但这还有更深层的原因。李隆基什么会揪着区区一个小吏贪污的案子不放呢?因为这小吏是姚崇的人,他的目标不是这小吏,是姚崇。】
满座哗然。
陛下早有罢相之意!
【姚崇担任中书令,虽然是有门下侍中与他的权力抗衡,但实际上,无论是卢怀慎还是之后的源乾曜,都无法与姚崇匹敌,他的权力在李隆基的默许下,真正达到了最大。也正是因为这最大的权力,姚崇能在开元之初将自己的才能发挥到最大,无论是治理蝗灾、整顿吏治、还是罢黜功臣、将四王放于外地以加强皇权,姚崇根据实际情况提出不同的政策,并将政策实施到了最好。】
【姚崇的性格使得他是那个最合适的放在开元之初,安定政局的那个宰相。三年已过,朝堂安定,李隆基羽翼渐丰,此时的□□面与李隆基最初登基的时候不同了。姚崇的性格不再适合继续担任宰相,他的历史使命到这里就已经完成了。】
天幕说完,姚崇心中的想法更是得到印证。
陛下早有罢相之意。
他是刚刚猜到的。
天幕的分析让他看的更为透彻,最了解自己的人还是自己。
天幕说的对,他不适合继续再当这个宰相了。
哪怕他得到了陛下的恩典,陛下心中全然无芥蒂让他继续担任这个宰相,他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做一个真正意义上,为陛下招贤纳士的贤相。
到那时,他能得一个什么名声,就难说了。
姚崇虽心有不甘,但更多的还是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