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围捕扑空……又是地窖发现玩具……又是线人被杀。
这么多共同点,让人很难不联想到杜诚的案子。
杜仁思索时,听到杜诚向左忠甫分享上午新获得的情报、杨洪范的态度以及对卢叔起的怀疑等,
终于明白了杜诚对左忠甫的信任程度——
完全就是荣辱与共的自己人。
难怪连制作迷烟,都不需要对左恩保密。
左忠甫听完后,捋了捋脸上茂盛的大白胡须,
“使君如此上心,除了两案并一案,节约人力外,还因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或能打击太子党的机会。”
杜诚和杜仁都竖起了耳朵。
“戴谨承贩卖无忧散并无不妥,但给他供货的虎三却涉嫌拐卖幼童,
若能找到将拐卖幼童、无忧散、戴谨承三者联系在一起的证据,
韩王党便可联合朝中官员与太学生,于朝野内外大肆宣扬,迫使司度大夫为了朝廷颜面引咎辞职。
真到这一步,太子党将遭沉重打击,变法派也会步履维艰。”
变法派?杜仁面露茫然。
左忠甫见状,瞥了眼杜诚后,贴心地解释道:
“大周立国时倚仗的门阀世族,短短几十载已树大根深、愈难节制。
圣人年事已高,欲使储君接手先帝基业后还能江山稳固,唯有抓紧时间,压制门阀世族。
于是圣人这几年陆续提拔了一批锐意进取的低级官员进入朝堂,暗中支持他们变法。”
所以这些人就是变法派,而变法派真正的作用其实是削弱威胁皇权的大贵族势力。
杜仁随即点头。
左忠甫接着说道:“主持变法的大司徒乃太子太傅,若变法成功,太子储君之位自然稳固;
若变法失败,大司徒去职,太子如断一臂。
韩王党将趁机上位主持变法,若成,太子储君之位难保。”
“大司徒”就是宰相;
“太子太傅”就是太子老师。
按左忠甫所说,太子党和韩王党都是支持变法的,他们的矛盾只是储君之位。
而变法派主张变法,那反对变法的门阀世家才是他们的敌人,
至于储君是太子还是韩王,对他们来说区别不大。
于是杜仁开始在杜诚背上写字。
杜诚忍不住笑道:“阿仁问,左公是变法派吗?”
左忠甫开怀大笑,“哈哈哈,不愧是两兄弟!同言信当日问的一模一样。
我支持变法,只因变法利国利民,而非属于变法派或太子党。
我并不反对使君暗查戴谨承,只要有真凭实据,无论太子党、韩王党,变法派、保守派,皆一视同仁,依法论处。”
看着左忠甫不显苍老、炯炯有神的双眼,杜仁神情惊讶,
这种想法已经很接近他何远航的认知中,“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法治观念了!
他不由得转向杜诚。
杜诚笑嘻嘻地搂住他的脖子,“我与左公臭味相投,经他提点后茅塞顿开,终于认定了自己的道。”
左忠甫面露缅怀道:“先师文武平平,一生郁郁不得志,但我始终认为,他推崇的法治宗旨才是治世之本。”
杜仁认同地点点头。
杜诚传话道:“阿仁问,圣人为何允许韩王争储?”
“默许,”左忠甫笑着纠正道,“前晋亡国,主因在晋帝无能,致使宦官、外戚争权夺利,祸乱朝纲十余载,
那年恰逢大旱,饥民遍地,先帝才有大义名分取而代之。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圣人自不容储君平庸,此举既是考验太子,也是考验韩王。”
这个世界的宗法核心就是嫡长子继承制,只要是嫡长子,就天然拥有第一顺位的继承权,
而不论人品、能力,只讲究血脉身份。
这种制度虽然避免了很多纷争,但也存在明显的弊端。
比如前晋的最后一个皇帝就是嫡长子,他就算再无能也能当皇帝。
所以,即使是现在的大周皇帝也不能公然违反嫡长子继承制,
他只能默许韩王争储,用类似养蛊的方法来筛选继承人。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杜仁让杜诚传话道:“左公觉得圣人如何?”
左忠甫毫不避讳地说道:
“至少,我支持如今的变法。
咱们巡城御史院自去年开始针对方士犯罪,
虽然圣人意在打压门阀世家的嚣张气焰、断其爪牙,但也使京畿治安明显提振,
而这,仅是变法中的小小一环。”
左忠甫笑着举起右手,大拇指与食指组成一个小圆圈。
杜诚微微一笑,回忆起第一次听到这些的情景。
“这两年重新丈量全国田地后,丁税将改为田税,官绅将与百姓一体当差、一体纳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