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今天专门按时下班回家了。基层事多人少，A区只有三个法医，其中有个还是来实习的琅大学生，他平时都要忙到九点多才能下班。

“家里来客人了？”

宋宴看了眼玄关处的鞋子，里屋的崔老乐呵呵地在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聊天，见到他后便招了招手。

“祥儿的学生。”

那孩子起来拘束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宋宴随意点了点头，放下包去厨房找自己的妻子。他想了一路还是没想到该怎么和妻子说这件事情，只好沉默地站在一旁，看崔祥麻利地切好一盘苹果。

“今天怎么这么早？”

宋宴帮崔祥摘围裙，脸贴在妻子的发上，闻言沉默了好一会。

见他不说话，崔祥反而脸红了起来，推开了他，“老夫老妻了，被人看了要笑话。”

老夫老妻啊，一眨眼，他们都快认识二十年了。

“很少见你邀请学生来家里做客，那个是......”性别为女，看来绝不会是祁家那个私生子，希望这个孩子争气，让妻子心里好受些。

崔祥低下了头，慢吞吞地洗橙子，“是一个种子选手呢，哎呀好了，你问那么多干嘛，我学生又不是你学生，你局里那个徒弟带的怎么样了？”

两夫妻又聊了好一会儿，宋宴帮她将水果盘端到客厅的桌子上，忍不住又看了那个孩子一眼。

看起来很乖巧，是个好学生，长得还有点眼熟。

只是宋法医想了许久，都想不起来是谁，忽然脸色有点不自然了：该不会和邢风说的那样，他见多了死人，连活人都记不得多少个了吧。

“小镜啊，老师给你洗了水果，不要拘束，就当是自己家哈。”崔祥下班和上班完全是两个样儿，工作的时候她是不苟言笑的灭绝师太，可一下班，就立刻变回了有血有肉的小女孩一样，见到人总是笑眯眯的。

燕镜看着桌上那盘水果，鼻子微酸，她忍住泪意，用力地点了点头，“谢谢老师。”

她的崔老师啊，在上次剧本里陪伴了她整整三年，到了高三的时候，崔祥更是直接将她接到了家中小住，要亲自监督她的学习。她不是很明白，明明上次剧本里的她，成绩不算突出，才艺也不会，连打球都能被人砸到，可崔老师偏偏就是对她疼爱有加。

笨笨的，什么都不会，却用功读书的孩子，才是崔老师最喜欢的学生。

她在老师家里住了快半个学期，等放假的时候，忍不住去找舍友卢柔柔玩，结果回家的时候遇到了不测。

上次剧本里的，关心她、疼爱她的人，会多难受啊！尽管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这不过是个剧本里的世界，可是当燕镜看到崔祥为她亲手切的水果时，还是会为之动容。

她和老师，不仅仅是这次剧本里的严苛班主任和优秀好学生，还有上次剧本的关爱孩子的崔老师和用功读书的笨孩子。

小镜？

像是拨开层层迷雾一般，宋法医忽然想到，十七年前的春日，他和邢风来崔家蹭饭。原本只有崔老和崔祥的冷清房子，忽然像是有了生机一般，桌上放着孩子的水杯和作业，阳台上也有几套一中的校服。

那个沉默寡言的孩子，总是静静地笑着，帮崔祥洗菜端盘，崔祥也如大姐姐一样不停地夹菜给她，让她多补补营养，“小镜多吃点这个，蛋白质多，最适合高三的孩子了。”

“小镜试试这个，你崔伯伯专门给你煮的。”

“小镜......”

后来，那个孩子在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被家里赶了出来，坐了辆网约车。

他亲自给她做的尸检。

无人处，宋法医皱着眉拉住了自己的妻子，望了眼客厅的孩子，“祥儿，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没放下，那个孩子和十七年前的那个，根本不是同一个。”

崔祥低着头做奶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镜是我班上的学生，总是拿年级第一，我就是喜欢她。”

崔家三口都爱吃甜的，但是那杯奶茶却没有加糖。

宋法医看着空了的纯牛奶包装盒，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法医，早已习惯了生离死别，但是也见惯了当事人的家人沉浸在过去的悲痛中无法自拔，可是已经十七年了啊，不过是个只认识三年的学生，怎么还忘不掉呢。

崔祥当了二十多年的老师。

而那个可怜的孩子，是她第一次从高一带到高三的那届，人类总是对各种第一次念念不忘，也许是因为崔祥第一次和一个学生来往密切，也许是因为那个孩子没能真正高考就遇害去世了，崔祥的心里，记挂了她整整十七年。

宋宴看着倔强的妻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柔声道，“我知道你心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外面那个孩子如果知道你把她当做另外一个孩子的影子，她会不会很失望难过呢？”

“我没有。”崔祥习惯性地想要加上几颗芋圆，忽然停住了手，放下杯子捂住了脸，“我没有，两个小镜都是好孩子，我没有把现在的小镜当作之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