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穷”这三个字，算是戳到了姜小芳的痛处了。她低头一言不发。

“家里穷，就自卑，人一自卑，就不坦荡。我告诉你，我追过自卑的姑娘，自卑的姑娘，特别特别难追，就是因为不坦荡。”

观察到姜小芳的表现，林枫继续说道：“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家里穷的姑娘就一定自卑吗？也不一定。自卑的第二个原因，是家庭环境的影响，有的是因为单亲，有的是因为父母打架，总之一个原因，父母缺位。”

林枫说到这里，姜小芳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了，她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枫说道：“猜的，猜对了就算我神机妙算，猜错了——猜错了就猜错了呗，反正你只会记得我猜对的地方。”

姜小芳说道：“其实你猜的对，我家里穷，而且也的确是父母缺位。不过我既不是单亲，也不是父母打架，我……我算是留守儿童吧。”

听了这话，林枫一怔。

姜小芳继续说道：“我有记忆的时候，父母就不在了。从小我都是爷爷奶奶带大的，三年前爷爷死了，家里只剩下奶奶了……总之，你猜得对，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我们就不能说一些开心的话题吗？”

林枫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对不起啊姜老师，我跟你坦白吧——我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刚刚我在做一个小调查。”

“小调查？！”姜小芳懵了，“什么意思？”

林枫说道：“上午开会的时候，大家说到家访的问题，我提议说，不仅应该老师对学生进行家访，也应该领导对老师进行家访。我寻思着，事先做个小调查，看看你的家庭是否情况比较特殊，如果情况特殊的话，我就进行一次家访。所以我刚刚要胡乱推测你的男朋友和你的家庭。”

林枫的这次坦白把姜小芳完全搞懵了。她刚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林枫不是她的领导，也不是她的学生，而是她的朋友，才会跟她讲这些隐私。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原来林枫刚刚不过是在做一个调查，是为了工作！？

“姜老师你别生气，”林枫说道，“我是真觉得有必要对你进行家访，才这么跟你说话的。你看看你啊，明明家里条件那么差了，住在宿舍里还那么节俭，连像样的内衣都没几件。结果被人从宿舍赶出去的时候却一声不吭，住宿补贴都不敢要。还有，你业务能力那么强，本来可以教毕业班的，结果却被人拿掉，重新教新高一……我问你，你现在有多少存款？”

姜小芳抬头看林枫，她没想到林枫居然会问这种问题。

“哎呀你就说吧！我难道还想图你存折里那点钱！？”

姜小芳叹了口气：“负三万。”

“多少？”林枫懵了。

“欠三万块……”

“这什么意思？”林枫问道，“你工作两年，怎么没攒下钱，还倒欠钱？”

姜小芳说道：“我……我跟你直说了吧，我奶奶病了，家里本来就没多少钱，所以……”

林枫直接问：“什么病，花了这么多钱？”

“癌症，肝癌。”

林枫说道：“那肯定没有治好。”

姜小芳点点头：“目前只做了一次化疗，医生说，先回家保守治疗。”

所谓保守治疗，就是回家等死。林枫问道：“你没有钱了？”

姜小芳点点头：“是……”

林枫又问道：“你家在哪里？”

“在市区下面的一个村子里。”

“你认识路吗？”林枫又问道。

“我认识，”姜小芳说道，“林校长，你这是……”

林枫忽然喊道：“服务员！买单！”

说完这话，林枫便站起身来，对姜小芳说道：“走吧，我去你家看看。”

“可是……”

“放心吧，我给你请假。”林枫说道。

姜小芳看着出门的林枫，转头又看了看那两杯只喝了一小口的咖啡，忍着烫又各喝了一小口，然后再出门去追林枫。

……

傍晚。

林枫弯腰九十度，站在泥泞的土路边干呕。另一边，姜小芳则在他的身后拍打着林枫的后背。

“林校长，实在不好意思，我不应该让你来的……”

林枫摆了摆手，一边干呕一边说道：“不怨你，怨我自己没考虑周到。”

原来林枫的打算是，不过六七十公里远的路程，来回一个半小时足够，然而没想到的是，农村的路实在是太崎岖，更何况他开车刚下土路，便迎来了一场暴雨，这让本来就难走的山路变得更加泥泞。结果就是林枫虽然是负责开车的，居然也晕车了。

林枫干呕完，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休息。而姜小芳则拿了车里的矿泉水瓶去不远处的山涧处给林枫打水。

“你们这儿的景色真不错，快赶上九寨沟了。”林枫接过矿泉水瓶，一边漱口一边看着山下的峡谷和激流，“水也不错，真甜。”